告别了那座给予他们短暂庇护的破损浮岛,一行五人一鸟,真正踏入了北方荒原的怀抱。
起初的几日,尚能感受到身后浮岛那歪斜残影带来的些许心理慰藉,脚下的土地也还残留着南方的一丝干硬。
但随着他们不断向北深入,周遭的景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剧变。
天空不再是浮岛上空那种压抑的灰蒙,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高远而冰冷的湛蓝,阳光照射下来,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刺眼的白光。
大地逐渐被一望无际的、枯黄中夹杂着灰白色的苔原和低矮灌木丛所覆盖,踩上去不再是坚实的触感,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松软与弹性,仿佛下面隐藏着万年不化的冻土。
最直观的感受,是风。
北地的风,不再是浮岛周围那种带着金属腥气的罡风,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寒冷。
它无孔不入,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细针,轻易穿透并不厚实的衣物,刺入骨髓。
呼吸间,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阵刀割般的刺痛,呵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睫毛、眉毛和鬓角凝结成细碎的冰晶。
环境,正以最直接的方式,给予这群初来乍到的“南方人”一个冰冷的下马威。
“嘶……好……好冷啊!”林霄裹紧了清虚子友情赞助(其实是强行分摊成本)的、用某种荒原野兽皮毛粗制滥造的“保暖服”,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感觉鼻涕都快冻成冰棍了。
他尝试运转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抵御寒气,但效果微乎其微,就像用一杯温水去浇一座冰山。
“无量……那个……冻死人的天尊!”清虚子把道袍领子竖得老高,整个人缩成一团,边走边跺脚,脸色发青,“这鬼地方……灵气都带着冰碴子!贫道感觉丹田都快结冰了!布阵的材料……拿出来怕是要直接冻脆了!这消耗……得加钱!必须加钱!”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计算“抗寒成本”了。
凌清雪情况稍好,她修炼的冰系功法与寒冷环境有天然亲和,但也需时刻运转灵力,才能在体表维持一层薄薄的寒气屏障,将致命的低温隔绝在外。
她的脸色依旧白皙,但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柔弱感。
玄玦依旧一袭单薄的白袍,仿佛感受不到丝毫寒意,步履从容。但他周身自然流淌的镜光清辉,似乎也比在浮岛时……更加凝练、更加内敛,显然也在适应并抵御着环境的侵蚀。
最惨的是鸦辩,这厮毛都快炸成球了,死死躲在林霄那件皮草领子里,只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鸟头,连抬杠的力气都没有了,偶尔发出一两声带着颤音的“嘎……冷……差评……”,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弱小可怜又无助”。
就在众人艰难适应着酷寒,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冰蚀洼地时——
嗷呜——!!!
一声苍凉、悠长、充满了野性与饥饿感的狼嚎,如同冰原上的号角,骤然从前方一座低矮的冰丘后传来!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眨眼间,数十对闪烁着幽绿色寒光的眼睛,如同鬼火般,从冰丘后、岩石缝隙中,密密麻麻地亮了起来!
“戒备!”玄玦眸光一凝,低声喝道,周身镜光瞬间变得锐利。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迅速靠拢,结成简单的防御阵型。林霄下意识地运转【镜瞳术】,双眼微眯,清辉流转,视野瞬间拉近、清晰!
只见前方,足足有二三十头体型壮硕、毛皮厚实如银铠的巨狼,缓缓从隐蔽处现身,呈半圆形包围了过来!
这些狼体型远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肩高几乎及腰,爪牙锋利,口鼻中喷出的白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幽绿的狼瞳中,只有对猎物的冰冷贪婪!
正是北地荒原常见的掠食者——冰原狼!而且看这规模,是一个不小的狼群!
狼群显然已经饥饿多时,没有任何试探,在一头体型格外魁梧、额间有一撮新月状白毛的狼王低沉咆哮声中,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发起了冲锋!冰冷的冻土被狼爪刨起,溅起漫天雪沫!
“左边交给我!”凌清雪清叱一声,冰晶长剑瞬间出鞘,凛冽的剑气化作一道弧形冰墙,精准地挡住了左侧狼群的扑击!冰墙与狼爪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清虚子手忙脚乱地掏出几张光芒黯淡的符箓(显然是库存里最便宜的火符,在这冰天雪地效果大打折扣),口中念念有词,勉强激发出一道道微弱的火球,骚扰着右侧的狼群,嘴里还心疼地喊着:“亏了亏了!这符箓市场价三灵珠一张呢!”
玄玦并未直接出手,而是静立中央,镜光如同无形的壁垒,将试图从正面突破的几头恶狼轻描淡写地弹开,目光则锐利地锁定着那头在后方指挥的狼王。
林霄面对正面冲来的几头恶狼,心中一紧。他习惯性地想调动系统技能,却只感受到一片死寂!无奈之下,只能咬牙,凭借【镜瞳术】增强的动态视觉和之前被系统“优化”过(?)的战斗本能,笨拙地闪避着狼吻和利爪,偶尔用拳头或者捡来的坚硬冰块反击,显得颇为狼狈。
“嘎!左边!左边那头要掏你腰子!差评!走位风骚一点啊甲方!”鸦辩躲在领子里急得直叫,可惜它的“杠精之力”对这种纯粹的野兽似乎效果有限。
战斗一时间陷入胶着。狼群悍不畏死,而且极其适应寒冷环境,动作迅捷,配合默契。而林霄他们,不仅要应对攻击,还要分心抵御无孔不入的严寒,消耗巨大!
就在这时,那头一直冷眼旁观的狼王,似乎失去了耐心。
它仰头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胸腔剧烈鼓胀,巨口张开,对准人群最密集的方向,猛地喷出了一股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极度深寒的……冰蓝色吐息!
这吐息并非简单的寒气,而是蕴含着精纯冰系灵力的攻击!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冻结,留下一条清晰的、冒着白烟的冰霜轨迹!速度极快,直扑玄玦和凌清雪所在的区域!
“小心!”玄玦眸光一寒,正要出手拦截!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或者说……更莽!
正是被几头普通冰原狼逼得手忙脚乱的林霄!他用【镜瞳术】清晰地看到了那吐息中蕴含的、虽然狂暴却极其“纯净”的冰属性能量!一个大胆(作死)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吞噬万物胃】!这坑爹技能,不是号称能消化能量吗?这极寒冰息,能不能……吞了?!
他现在灵力消耗巨大,寒气侵体,正需要能量补充!而且,如果能适应这种极寒能量,是不是就能更好地在这鬼地方生存下去?!
“妈的!拼了!”强烈的危机感和对力量的渴望,压过了理智!
林霄猛地一咬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个侧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吐息最核心的区域,却将自己……送到了吐息的边缘波及范围!
同时,他全力运转起那沉寂已久的【吞噬万物胃】功法!丹田深处,那仿佛连接着无尽虚无的诡异吸力,再次被唤醒!
嗡!
一股无形的吞噬力场,以林霄的腹部为中心,骤然产生!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强行拉扯、吸纳着那擦身而过的极寒冰息!
成功了……一部分!
确实有一丝丝冰蓝色的、精纯至极的寒气能量,被强行剥离出来,吸入林霄体内!并且迅速被【吞噬万物胃】那霸道的转化能力,化为一缕缕精纯的、无属性的灵力,补充着他干涸的丹田!
“有效!”林霄心中一喜!
但……高兴得太早了!
那极寒冰息,毕竟是狼王凝聚的本源力量,其蕴含的“寒冷”特性,远超寻常!【吞噬万物胃】虽然能转化能量,但对于能量附带的这种极端的“属性伤害”,其消化缓冲机制……显然准备不足!
就在那丝寒气能量入体的刹那——
咔嚓……咯吱……
林霄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极致寒冷,瞬间从丹田爆发,如同失控的病毒般,沿着经脉疯狂蔓延!
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然后被扔进了液氮里!血液流动变得极其缓慢,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如同擂鼓,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紫!嘴唇乌黑,眉毛和头发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身体表面,甚至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整个人如同一个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雕!
“呃……嗬……”林霄想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冰碴子的嗬嗬声!他下意识地想运转灵力驱寒,却发现连灵力都仿佛被冻僵了,运转起来滞涩无比!
最离谱的是,他习惯性地想吐槽一句缓解痛苦,结果一张嘴——
噗!
喷出的不是话,而是一股……混合着冰晶颗粒的、五彩斑斓的……寒气彩虹屁?!
没错!就是彩虹屁!可能是因为吞噬转化时,极寒能量与体内残留的某些杂气(比如之前吃下的沙鼠肉?)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导致他喷出的寒气……居然折射出了微弱的、如同彩虹般的光泽!虽然转瞬即逝,但……视觉效果极其炸裂!
林霄:“???”(内心:我特么……连屁都带皮肤特效了?!还是冰冻彩虹皮肤?!这副作用……也太社死了吧?!)
“嘎?!甲方!你……你咋了?!喷彩虹了?!这是什么新型行为艺术?!还是中毒了?!差评!这技能副作用太离谱了!”鸦辩吓得从领子里钻出来,围着林霄那冒着彩虹寒气的嘴直打转。
“林道友!你没事吧?!”清虚子也吓了一跳,差点被一头冰原狼偷了屁股。
凌清雪一剑逼退面前的恶狼,回头看到林霄那副惨状,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急色。
玄玦眉头微蹙,抬手一道温和的镜光打入林霄体内,助他暂时压制住那股肆虐的寒气,意念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吞噬之道,凶险异常。属性相冲之力,尤需慎之又慎。此番……鲁莽了。”
好在玄玦及时出手,林霄体内那股差点要了他老命的寒气被暂时压制下去,但脏腑依旧如同浸泡在冰水中,行动迟缓,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那头狼王,见吐息被“吸收”了一部分(虽然对方看起来更惨),眼中凶光更盛,再次蓄力,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北地荒原的第一场战斗,就因为林霄的一次“莽撞”尝试,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他们也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在这片极端环境中,以往的能力……需要经受何等严峻的考验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