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轰然洞开的瞬间,一股腥冷气流扑面而来。我站在门口没动,眼角余光扫到身后——楚凡单膝跪地,左臂血流不止,折扇插在身前地上,刃口崩了三处豁口;媚萝背对着我,红裙裂了大半,九条狐尾只剩五条还泛着微光,其余的像烧焦的纸片般蜷缩着。
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还愣着?再不走,我们都得烂在这。”
我没答。脚下的金光通道开始颤抖,那些贴着边缘爬行的黑影终于不再蛰伏,猛地朝我们扑来。它们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长出了手指、眼睛,甚至嘴唇,一张张嘴同时开合,发出重叠的声音:
“救救我……祁煜,我是清月……”
“师兄,蛊虫咬穿我的心了……你听得到吗?”
“翩翩烧了龙脉图……她说你不配……”
楚凡猛咳一口血,把折扇拔起来横在胸前:“别听!都是假的!”
媚萝突然转身,一把将我推进门内。她的手掌烫得吓人,像是体内有火在烧。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往前走,别停,也别回头。”
话音未落,她已旋身迎向那片黑潮。五条狐尾猛然展开,金铃第一次响了起来。不是悦耳的叮当,而是一种低沉的震颤,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钟声。铃音过处,那些模仿五女声音的黑影像是被撕开了嘴,发出刺耳的尖叫。
楚凡撑着站起来,踉跄两步跟上她。他把折扇反握,刀刃朝外,咬牙切齿地笑:“早说好了,你要娶十个老婆,我帮你数。可没说让你一个人往前冲。”
他猛地将折扇插入地面,双手结印。一道青色符纹自掌心炸开,顺着扇骨蔓延至四周。地面裂开细缝,符力如网铺展,暂时拦住了最前面几道黑影。
“双魂合契!”他吼了一声。
媚萝点头,指尖划破唇瓣,一口精血喷在楚凡后颈。两人背靠背蹲下,额头相抵。刹那间,金光从他们交叠的影子里爆开,像是太阳砸进了地底。那光不暖,反而带着灼烧魂魄的痛感,逼得我后退半步。
我看见他们的影子在墙上融合成一个整体——一人持扇,一人执铃,背后九尾虚影缓缓升起,虽残缺却依旧威压四方。
黑影撞上光幕,像雨点打在铁板上,纷纷炸裂。但更多的还在涌来,它们开始改变策略,不再直冲,而是绕着光幕边缘游走,寻找裂缝。
“撑不了多久。”楚凡喘着粗气,“这玩意儿吃情绪……你越在意谁,它就越像谁。”
我攥紧手中的莲花簪。云溪的残念还在发烫,风翩翩的精血气息缠绕指间,叶绾绾炼蛊时的心跳仿佛就贴在我耳畔。
“我知道。”我说,“所以你们不用替我扛。”
“少废话!”媚萝突然扭头瞪我,“你以为我们是为了谁拼命?楚凡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我还在这儿耗着千年修为,图什么?图你将来写本《风流少主艳遇记》拿去街边卖?”
楚凡咳了一声,居然笑了:“写也得把我写帅点。”
光幕剧烈晃动了一下。一道黑影趁机穿透符网,直扑媚萝后心。她来不及闪避,楚凡猛地将她拽开,自己却被抓中肩头。皮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不行了……”他靠着媚萝慢慢滑坐下去,“最多再撑一炷香。”
媚萝没说话,只是伸手抚过他的脸,然后缓缓站起。她摘下发间的金簪,轻轻一折——簪尖燃起幽金色的火焰,焰心竟是一只闭合的眼形。
“心魇族最后的火种。”她低声说,“本该留着渡劫用的。”
她手腕一抖,狐火顺着折扇蔓延上去。楚凡瞪大眼:“你疯了?这火烧的是命根子!”
“我知道。”她冷笑,“可总比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干净强。”
狐火燃起的刹那,所有黑影都停滞了一瞬。接着是凄厉的嘶吼,像是无数人在同一时间被活活烧死。那些模仿五女的面孔扭曲变形,皮肤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的骨架。
火势顺着通道边缘烧开,形成一道弧形火墙。黑影不敢再近,只能在远处徘徊,像一群饿极了却不敢扑食的野狗。
“快走。”媚萝回头看向我,眼神平静得不像话,“这条路只能通一次,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
我站着没动。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是配角?”楚凡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故事还得继续?”
我没回答。
“放屁。”他咧嘴一笑,血顺着下巴滴下来,“你是混账没错,可你也是唯一一个肯为别人把自己埋进冰棺的人。我不帮你帮谁?”
媚萝抬起手,将燃烧的发簪用力掷向通道入口。狐火撞上石壁,轰然炸开,化作一面流动的火盾,彻底封死了退路。
“走!”她厉声道。
我终于迈步。刚走出三步,身后传来楚凡最后一句喊话:“记得啊——喜帖别忘了写我和媚萝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火光映照下,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我能感觉到身后的能量在急速衰减,那道火墙正在变薄,黑影已经开始试探性地撞击。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脚下金光彻底消失,我停了下来。前方是一片浓雾,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里面渗出——龙脉的味道,混着某种陈年的药香。
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莲花簪。簪身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缝。
我握紧簪子,向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