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略显急促的指引下,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一片光线昏暗的老城区。这里的楼房普遍不高,外墙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最终,车子在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居民楼前停下。
王叔看着周围略显杂乱的环境,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对正准备下车的纪清歌劝道:“小姐,这种地方……人员混杂,要不我们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纪清歌投来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娇憨或狡黠的狐狸眼,此刻却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王叔瞬间明白了,小姐这次是铁了心要管到底了。他识趣地把后面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默默跟着下了车。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在二楼,麻烦你们了。”说完,她便快步走在前面带路。
楼道里有些狭窄,灯光昏暗,但还算干净。女孩掏出钥匙,打开了二楼一户人家的房门。
门一开,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和脏乱。屋子很小,陈设也十分简单朴素,但处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擦得光亮,不多的几件家具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窗台上甚至还养着几盆绿意盎然的小植物,显示出主人即使在困境中也努力维持着生活的体面与尊严。
“是辞儿吗?你回来了?”里间传来一道女性虚弱无力的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妈,是我!”女孩连忙应了一声,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快步走进里间的卧室,声音努力装出轻快,“妈,我带了人来帮忙啦!你很快就没事了的!”
纪清歌和王叔跟在后面,站在卧室门口,看到窄小的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看到女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却缓缓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地说:“辞儿……不用了……妈这是老毛病了,吃点止痛药忍忍就好了……别……别浪费那个钱……” 她的目光扫过女儿,带着深切的疼惜,显然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
女孩站在床边的阴影里,始终低着头,不敢让母亲看到自己脸上尚未消退的红肿和伤痕,听到母亲的话,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纪清歌看在眼里,心中酸涩难忍。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尽可能让人安心的、甜甜的笑容,走上前一步,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阿姨您好,您别担心。我们不是来收费的。”
床上的妇女和女孩同时看向她,眼中带着疑惑。
纪清歌面不改色,流畅地编织着善意的谎言:“我们是……是市里‘贫困家庭医疗救助计划’的志愿者。您的女儿很幸运,找到了我们这个项目。您的情况符合我们的援助标准,所以这次的治疗费用,全部由项目基金承担,您和您的女儿不需要花一分钱。”
她说着,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王叔。
王叔立刻心领神会,他虽然心里对小姐这随口就来的“项目”感到哭笑不得,但面上却迅速摆出专业而可靠的神情,配合地点头附和道:“是的,这位女士。请您放心配合治疗,费用问题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您安心养病最重要。”
听到这番解释,床上的妇女愣住了,她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了复杂的情感,最终,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她声音哽咽着,反复说道:“真……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谢谢政府……”
站在阴影里的女孩猛地抬起头,看向纪清歌,那双原本充满绝望和倔强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她紧紧咬住下唇,对着纪清歌,用力地、无声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再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王叔熟练的安排和协助下,他们很快将女孩的母亲妥善地安置在轮椅上避免颠簸,小心翼翼地下了楼,重新坐进车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市立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车窗外,雪花依旧静静飘落,而车内,却涌动着一股名为“希望”的暖流。女孩紧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目光不时落在身旁那个仿佛周身都散发着光芒的纪清歌身上,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