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飞剑穿梭于云海之上,速度快得惊人,四周景物飞速倒退,化作模糊的色块。凛冽的罡风被苏婉辞周身散发的淡淡灵光挡开大半,只余下清凉的气流拂过面颊。
最初的紧张和僵硬过后,纪清歌渐渐适应了这风驰电掣的速度。安全感得到保障(主要是抱得够紧),她那颗闲不住的心和憋不住的话匣子就又打开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姐又不会把自己踹下去(大概吧)?
于是,从离开清灵宗地界开始,苏婉辞的耳根就再也没能清静过。
“师姐师姐,你看下面那片湖!像不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哇!那边有座山好奇特啊!像不像一个趴着睡觉的老爷爷?”
“师姐你飞得好稳啊!比我们纪家最好的飞行法器还稳!”
“哎师姐,你去过凡人的城池吗?我以前偷偷溜出去玩过,他们的糖人可好吃了,就是没什么灵气……”
“师姐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调皮了,有一次把我爹珍藏的灵酒当水喝了,睡了三天三夜,可把他吓坏了……”
“还有还有……”
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在苏婉辞身后叽叽喳喳,絮絮叨叨。从沿途风景说到宗门八卦,从家族趣事说到凡间见闻,话题天马行空,毫无重点,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
苏婉辞一开始是有些不适应和无奈的。她习惯了绝对的安静,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从未有人如此……吵闹过。她甚至几次想开口让她安静些,但话到嘴边,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又莫名地咽了回去。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
那持续不断的、带着点傻气的絮叨声,似乎……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它驱散了高天之上的空寂和寒冷,仿佛给这枯燥的飞行旅程注入了一丝莫名的……生气。
她听着身后那人兴高采烈地讲述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着她语气里的欢快和偶尔的夸张,冰冷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她想起在清灵宗的日子。因为身世和性格,弟子们对她多是敬畏,远远行礼,不敢靠近,更无人会与她这般“没大没小”地闲聊。她早已习惯了孤独,并将它视为一种保护色。她认为所有人的接近都带有目的,或为她的实力,或为她的容貌,或为别的什么。
那……身后这个纪清歌呢?
她如此执着地靠近自己,送丹药,送茶点,甚至如今死皮赖脸地蹭她的飞剑……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纪家?想要拉拢她这个宗门大师姐?
是为了她自己?觉得有趣?或者……另有所图?
苏婉辞微微蹙起眉头,下意识地想去分析、去戒备。
可是……听着身后那毫无心机、甚至有点傻乎乎的絮叨,那些关于糖人、关于偷喝灵酒、关于爬树掏鸟窝的幼稚趣事……她又觉得,似乎不像。
哪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来图谋什么?
难道她真的只是……天性如此?热情过头?看不懂脸色?
苏婉辞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困惑。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猜不透这个看似简单直接的师妹。
“……然后那个卖糖人的老爷爷就追着我跑了三条街!哈哈哈哈哈……”纪清歌还在滔滔不绝,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完全没注意到前方师姐复杂的心路历程。
苏婉辞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才惊觉自己竟然听着她的絮叨走了这么久的神。
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身后那人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笑得弯起来的、亮晶晶的眼睛。
那笑容,纯粹而富有感染力,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苏婉辞的心弦,似乎被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
她迅速转回头,目视前方,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下一条即将开始的“趣事”:“噤声。前方有气流,需专心御剑。”
“哦哦!好的师姐!”纪清歌立刻乖乖闭嘴,还下意识地抱紧了些,一副“我绝对不打扰你”的听话模样。
世界终于清静了。
飞剑依旧平稳地穿梭于云层之中。
苏婉辞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心中那丝因长久孤独而产生的冰封壁垒,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暖意,悄然萦绕心间。
这个师妹……似乎,真的有点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