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辞的洞府一如既往的清冷,四壁萧然,唯有中央的寒玉床散发着丝丝寒气。此刻,纪清歌正躺在这张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将她安置好后,苏婉辞片刻未停,径直去了药阁。她亮出身份,兑换了一批滋补神魂、温养经脉的药材,其中几味颇为珍贵,但她眉头都未皱一下。
回到洞府,她升起平时很少动用的一个小巧丹炉,严格按照药方所述,亲手熬制药液。她性子清冷,不擅此道,动作显得有些生硬,但每一步都极其专注,火候控制得分毫不差,直到药液呈现出温润的琥珀色泽,药香弥漫。
接下来的两日,苏婉辞大多时间静坐于寒玉床旁的蒲团上打坐调息,但神识始终分出一缕,关注着床上之人的气息变化。每隔几个时辰,她会准时起身,将温好的药液用玉勺小心喂给纪清歌。她的动作规整而克制,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触碰,喂完药便重新坐回蒲团,洞府内寂静得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直到第二日深夜,纪清歌的眼睫颤动数下,终于悠悠转醒。
意识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神魂深处传来的隐隐抽痛,以及周身经脉的滞涩感。她眨了眨眼,适应着洞府内微弱的光线,偏头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蒲团上的白色身影。
苏婉辞几乎在她转醒的瞬间便已察觉,她结束打坐,起身走到床边,垂眸看着纪清歌,语气是一贯的平淡:“醒了?”
纪清歌张了张嘴,想回应,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微弱嘶哑。她点了点头,试图撑起身子,却因虚弱而手臂一软。
苏婉辞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指尖在触及她手臂前又迅速收回,只道:“勿要乱动,你神魂受创,需静养。”她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递到纪清歌手中。
纪清歌接过水杯,小口啜饮,温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让她舒服了些。她放下水杯,看向苏婉辞,努力露出一个表示自己无碍的笑容:“多谢师姐相救,又给师姐添麻烦了。”
苏婉辞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随即问道:“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
纪清歌凝神细听,却只觉得苏婉辞的嘴唇在动,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迟疑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困惑和无奈的神情。
苏婉辞见状,眸光一凝。她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语速放缓:“纪清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次,纪清歌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口型,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听不见了。一股巨大的无助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用力摇了摇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苏婉辞沉默地看着她。龙吟震魂,伤及耳窍,在她预料之中,只是亲眼见到这向来活泼的师妹露出这般脆弱茫然的神情,她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像是冰湖上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波动细微却切实存在。
她没再尝试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放在床头矮几上的那碗一直用灵力温着的药液,又指了指纪清歌,做了一个喝药的手势。
纪清歌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苏婉辞将药碗端过来,并未如之前昏迷时那般喂她,而是递到她手中,示意她自己服用。
纪清歌双手捧着微温的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药液苦涩,但一股温和的药力随之散开,滋养着受损的神魂,让她精神稍振。
喝完后,她将空碗递还给苏婉辞:“谢谢师姐。”
苏婉辞接过碗,放在一旁,看着纪清歌依旧苍白的脸,想了想,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在其中刻印下一行字,递到纪清歌面前:
【耳窍之伤乃神魂震荡余波所致,好生静养,辅以药石,不日可复。勿忧。】
纪清歌接过玉简,读取其中的信息,心中稍安。她抬头看向苏婉辞,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婉辞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便不再多言,重新坐回蒲团上,闭目打坐,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往常更沉静几分,显然仍在关注着纪清歌的状况。
洞府内再次陷入寂静。纪清歌靠在床头,看着师姐清冷的侧影,心中五味杂陈。劫后余生的庆幸、暂时失聪的无助、还有对师姐悉心照料的感激交织在一起。她悄悄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些,也闭上了眼,尝试运转微弱的灵力配合药力疗伤。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恰当的距离,关怀无声,却已悄然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