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生走进李怀德办公室,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心忡忡。
“厂长,有件事得跟您汇报一下,可能得您出面管管了。”王水生语气严肃。
李怀德正看着文件,闻言抬起头:“哦?什么事?又是食堂那边?”
“不是食堂,是医务室。”王水生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为厂里秩序操心的样子,“厂长,您不知道,最近医务室那边乱套了!好多青工,甚至还有小干部,根本没病,就是装病跑去医务室,堵在门口,排长队!就为了……就为了看新来的那个丁医生!严重影响真正有病的工人同志看病治疗!影响太坏了!”
李怀德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好面子,最看重厂里的秩序和风气,这种打着看病的幌子去看女医生的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显得厂里管理混乱,职工思想有问题。
“有这种事?!”李怀德把文件往桌上一拍,站起身,“走!带我看看去!”
王水生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在前边引路:“就在前面,厂长您看,这还排着队呢!”
两人还没走到医务室近前,远远就看见那条歪歪扭扭、伸着脖子张望的长队。
李怀德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可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这帮小子一个个精神头足得很,哪像有病的样子?分明就是聚众闹事,看姑娘!
“胡闹!简直无法无天!”李怀德气得冷哼一声,对王水生吩咐道,“水生,你跑一趟,去找保卫科长老陈!就说我说的,让他立刻带人过来,把这些没病装病、扰乱秩序的家伙都给我轰走!谁再敢无故滞留医务室,记过处分!”
“哎!好的厂长!我这就去!”王水生要的就是这句话,答应得格外痛快。
李怀德懒得再看这糟心场面,哼了一声,转身就回办公室了。
王水生脚下生风,立刻跑到保卫科,找到科长,把李怀德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了一遍,特意强调了“记过处分”四个字。
保卫科长老陈一听是副厂长的命令,哪敢怠慢,立刻招呼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卫干事,气势汹汹地就朝着医务室冲去。
王水生则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准备看好戏。
保卫科的人一到,根本不用废话,直接开始清场:
“干什么呢?!都围在这儿干嘛?!”
“没病的都赶紧滚蛋!别堵着门!”
“说你呢!看什么看?再不走给你记过!”
这些保卫平时就凶神恶煞,此刻又是奉旨办事,更是毫不客气。
那些排队的青工一看这阵势,尤其是听到“记过”二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如同见了猫的老鼠,瞬间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医务室门口,眨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几个真正来看病的老师傅,面面相觑。
王水生见状,心里乐开了花。
他整了整衣领,背起双手,摆出一副领导视察工作的派头,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踱到了医务室门口。
他先是温和地对那几位真正看病的老师傅点点头:“老师傅,身体不舒服?快进去看吧,以后没人堵着了。”
几位老师傅连声道谢,赶紧进去了。
王水生这才撩开门帘,走进了医务室。
室内,丁秋楠正坐在桌后,面无表情地写着病历,仿佛刚才门外那场鸡飞狗乱的清场行动与她毫无关系。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王水生,眼神依旧清冷,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低头写东西。
王水生打量了一下医务室。地方不大,收拾得极其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刚才那个挨了一针的钳工早就捂着屁股溜了。
“丁医生,忙着呢?”王水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主动开口,声音比平时温和了八度。
丁秋楠停下笔,再次抬起头,语气平淡无波:“王主任。有事?”
“哦,没什么大事。”王水生摆摆手,一副体恤下属的模样,“刚才李厂长路过,看到门口堵了很多人,影响正常工作秩序,很是生气,特意让保卫科过来清理了一下。让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不长眼的过来骚扰丁医生你工作。”
他巧妙地把功劳揽了一点到自己身上,暗示是自己汇报后领导才来关心的。
丁秋楠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谢谢领导关心,谢谢王主任。已经没事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保障医务室的正常工作环境,也是我们后勤的责任嘛。”王水生笑呵呵地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和冷静的侧脸,“丁医生刚来厂里还习惯吧?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厂里对知识分子人才是非常重视的。”
他试图把话题引向更私人的关心。
然而,丁秋楠显然不吃这套。她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疏离:“都很好,谢谢王主任关心。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给病人看病。”
得,直接下逐客令了。冰山就是冰山,没那么容易融化。
王水生也不气馁,知道这事急不来。今天能单独说上话,已经算迈出第一步了。
“行,那丁医生你忙,我就不打扰了。”王水生保持着风度,笑着点点头,“以后再有这种无聊的人来捣乱,直接让护士去保卫科叫人,或者直接告诉我也行。”
“好的。”丁秋楠应了一声,便不再看他,重新低下头开始写病历。
王水生又站了几秒钟,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便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走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摸了摸下巴。
“嗯,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好歹单独说上话了,印象分应该没扣。”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走领导关怀路线是对的,至少比跟那帮傻小子一起排队挨针强!”
下一步,该怎么创造更多“自然”的接触机会呢?王水生背着手,一边往后勤楼走,一边又开始琢磨起来。
这拿下冰山美人的计划,看来得从长计议,讲究策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