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握住,在那一刻被缓缓拉长、彻底凝固。
天地间安静得可怕,唯有紧张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五百血狼卫,宛如一群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狂热气势,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东南角那片他们自以为是“生门”的区域。
他们以为找到了通往胜利的捷径,却不知正一步步迈向死亡的深渊。
前锋部队遭遇的混乱与惊魂煞气的猛烈冲击,像是一道无形却致命的绊马索,瞬间让血狼卫那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出现了致命的迟滞和扭曲。
原本紧密有序的队伍,此刻变得杂乱无章,士兵们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与慌乱。
就是这短暂的迟滞!
墙头之上,夏明朗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怜悯。
在那残酷的战场上,容不得半分心软。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和身后这三百袍泽的残忍,这是他用无数次战斗换来的血的教训。
他一直紧握的右手之中,那面代表着“土”行、凝聚着最后引动地脉之力希望的黄色令旗,此刻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信念与决心。
他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气力与心神,那力量从他的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汇聚到右手上,然后狠狠地——将令旗插入了身前早已选好的墙头裂隙!
“噗!”
一声轻响,旗杆入石三分!那声音虽轻,却仿佛是一声号角,宣告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灾难即将降临。
那不仅仅是一面旗插入墙头,更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这片大地隐藏的锁孔,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坤载!陷落!”
一声低沉如大地咆哮的敕令,自夏明朗喉间艰难挤出,带着一股血沫的腥甜。
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力量。
“轰隆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都要巨大、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巨响,猛地从东南角那片区域的地下爆发出来!
那声音如同远古巨兽的怒吼,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那不是爆炸,而是整个地层的哀鸣与位移!
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揉捏,发出痛苦的呻吟。
血狼卫脚下那片看似坚实、甚至让他们冲锋速度再次提升的土地,在这一刻,彻底背叛了他们!
以那片区域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沙地,如同被抽掉了根基的积木,猛地向下——沉陷!
不是缓慢的流沙,而是迅猛的、崩塌式的沉陷!
地面像一张被撕碎的毯子,瞬间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然后整体向下坠落!
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仿佛一场末日的风暴。
“不——!”
“地龙翻身!”
血狼卫们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无助,仿佛是对命运的最后抗争。
他们连人带马,根本无从借力,如同坠入深渊的石子,伴随着翻滚的沙石、断裂的兵器、以及同伴扭曲的身体,向着那突然出现的、巨大漏斗状的深坑底部坠落而去!
而在那黑暗的坑底,迎接他们的,是夏明朗事先命人利用废弃矿坑结构精心改造,并密密麻麻倒插着的、被削尖的粗大木桩,以及那些收集来的、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残破兵刃!
它们就像一群等待猎物的恶魔,张开了血盆大口。
“噗嗤!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肉体穿透声、骨骼碎裂声,被淹没在巨大的地陷轰鸣和烟尘之中。
惨叫声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断。
那是生命在瞬间消逝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
烟尘缓缓散开些许,一个触目惊心、边缘犬牙交错的巨大深坑,取代了之前那片“生门”区域。
坑底隐约可见扭曲的暗红色身影和狼马的残骸,被沙土和碎石半掩着,如同一个刚刚合拢的集体坟墓。
那场景,宛如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让人毛骨悚然。
五百血狼卫,拓跋野麾下最精锐、最凶悍的獠牙,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出,便在夏明朗这最终的地陷杀招下,全军覆没,被这片黄沙彻底吞噬、掩埋!
他们的辉煌与荣耀,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
那寂静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堡垒内屏住呼吸的守军,还是堡垒外原本杀气腾腾的狼骑主力,所有人都被这如同天罚般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人力,竟能引动如此天地之威?
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敬畏。
远方,拓跋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原本带着狞笑和胜券在握的表情,彻底僵住,然后化为极致的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耗费无数心血培养的五百血狼卫,就在他眼前,被大地生生吞没,连一点浪花都没能翻起。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利剑,却被别人轻易折断。
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
是单方面的、利用天地之力的无情碾杀!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噗——”急火攻心之下,拓跋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甲胄。
那鲜血如同他心中的怒火,鲜艳而刺眼。
他指着堡垒墙头那个红袍身影,手指颤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恨,滔天之恨!
但在这恨意深处,却是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堡垒墙头,夏明朗在黄色令旗插入墙头的瞬间,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晃,若非及时用手撑住墙垛,几乎要软倒在地。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那血迹,是他付出巨大代价的证明。
地陷之威,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引导,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神,甚至引动了些许反噬。
他的身体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入,疼痛难忍。
但他依旧强撑着,挺直了脊梁,目光越过那巨大的坟坑,冷冷地投向远方那个已然失态的敌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在告诉对手,这场战斗他绝不会退缩。
第一口獠牙,已碎。
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他的心中默默念道,一场更加激烈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