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接过来一看,是个小巧的金属打火机,上面还刻着看不懂的洋文。
“打火机?很漂亮!”
“喜欢不?送你了!”
张铁山咧嘴笑道,“以后点灶坑,省得用洋火!”
娜塔莎蓝眼睛亮晶晶的,学着张铁山的样子,“啪”地按出火苗。
“谢谢!铁山哥,你是最好的!”
张铁山心里头那个美啊,比喝了蜜还甜。
屯子里更热闹了。
老娘们儿们凑在一块儿,纳鞋底、缝衣裳,嘴里头也不闲着。
“瞅瞅人家若琴,那针线活儿,啧啧,跟绣花儿似的!”
“娜塔莎也不赖,学得挺快,那红头绳扎上,跟咱屯子姑娘一个样儿!”
“可不!老张家这回是双喜临门,俩媳妇儿都招人稀罕!”
徐若琴听着,脸微微发烫,手上针线走得更密了。
娜塔莎则大大方方地笑,跟着学剪窗花,虽然剪得歪歪扭扭,但那股子认真劲儿,让人看着就舒坦。
张大兵背着手在屯子里溜达,看着孙子孙媳妇儿忙活,心里头那叫一个熨帖。
他溜达到李铁锤家,俩老头儿蹲在墙根儿底下晒太阳。
“老李头,瞅见没?这日子,有盼头了!”张大兵吧嗒口旱烟。
李铁锤眯着眼:“可不!卫国那小子有福气,若琴丫头持家是把好手。铁山那混小子,愣是让他捡着个宝!”
“那毛子闺女,性子是烈点儿,可心眼实诚,跟铁山对路!”
张大兵难得夸人。
“尿性!老子眼光啥时候差过?”李铁锤得意地晃晃大光头。
张卫国和徐若琴的日子,过得像那温吞水,不咋起眼,可处处透着甜。
晚上,徐若琴在油灯下给张卫国补袜子。
“别补了,开春买新的。”张卫国看着她。
“能省就省点。”
徐若琴头也不抬,“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张卫国心里一热,握住她的手:“媳妇儿,跟着我,委屈你了。”
徐若琴抬起头,灯光映着她温婉的脸。
“说啥傻话?有你在,有涵涵,有爷,这日子,我知足。”
张卫国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屯子里。
另一边,张铁山和娜塔莎蹲在灶坑前烤土豆。
娜塔莎被烟呛得直咳嗽,蓝眼睛里泪汪汪的。
“笨!火不是这么烧的!”
张铁山夺过烧火棍,麻利地捅了捅灶膛,火苗立刻旺起来。
娜塔莎不服气:“你行!你来!”
张铁山嘿嘿笑,把烤得焦香的土豆掰开,吹了吹,递给她一半。
“尝尝,香不?”
娜塔莎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香!比大列巴香!”
“那破玩意儿以后不吃了!”
张铁山拍胸脯,“想吃啥,哥给你整!”
娜塔莎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脸,忽然凑过去,“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铁山哥,最好!”
张铁山愣在那儿,摸着脸上湿乎乎的地方,傻乐了半天。
屯子里传开了,都说这两对小夫妻,蜜里调油。
王二牛见了张铁山就打趣:“铁山!啥时候抱娃啊?让咱也沾沾喜气!”
张铁山臊得满脸通红:“滚犊子!瞎咧咧啥!”
娜塔莎听不懂,眨着蓝眼睛问:“抱娃?什么意思?”
张铁山支支吾吾:“就是…就是…以后上炕的事儿!”
说完,张铁山拉着娜塔莎的小手转头就跑。
身后传来王二牛他们更大的哄笑声。
开春了,地化冻了。
合作社的事儿也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张卫国带着汉子们下地,徐若琴就在屯公所帮着算账、记工分。
她心细,账目弄得清清楚楚,老朱看了直竖大拇指。
“老张头,你这孙媳妇儿,是块当会计的料!”老朱对张大兵说。
张大兵捋着胡子,脸上是藏不住的笑:“随根儿!稳当!”
娜塔莎也跟着下地,学着点种。
她力气大,干活儿麻利,就是那口洋腔洋调的东北话,常常逗得大伙儿前仰后合。
“娜塔莎!苞米粒子不是那么扬的!”李强媳妇儿笑着教她。
“哦!扬…扬开!”娜塔莎学得很认真,金发在春风里飘。
张铁山在不远处犁地,回头瞅见自家媳妇儿那笨拙又认真的样儿,嘴角咧到了耳根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平淡,却踏实。
两对小夫妻的感情,在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中,越发深厚。
屯子里的人也都看在眼里,从最初的惊奇、观望,到现在的真心接纳和祝福。
张大兵和李铁锤,更是把两个孙媳妇儿当成了自家孩子。
张大兵时不时拿出点老物件给徐若琴。
李铁锤则总爱教娜塔莎耍两下大刀片子,说这闺女有股子虎劲儿,像他年轻时候。
开春化冻,黑土地直冒油花儿。
张大兵猛地一拍桌子:“扯证儿了,家什得置办!明儿个进城!”
第二天大早,三辆军绿大解放轰隆隆开到屯口。
张大兵、李铁锤打头,两对小夫妻和林涵挤进后座,车厢里塞满空麻袋。
“嗬!这铁家伙,比马车带劲!”
张铁山摸着冰凉的车门。
娜塔莎扒着车窗蓝眼睛里满是新奇。
“白城县?有大商店?”
徐若琴挨着张卫国坐,手被他攥着:“乱看啥?坐稳当!”
车轮卷着泥浆子,一路颠到了白城县。
县里供销社的大玻璃窗亮堂堂,里面摆着搪瓷盆、暖水瓶、印着红双喜的铝皮暖壶。
“这大立柜,结实!”
张大兵指着个刷枣红漆的木头柜子。
售货员一看这阵仗,还有外头军车,格外热情。
“老首长好眼光!这可是上海来的新样式!”
“来俩!这俩小的也来一套!”
李铁锤指着旁边稍小的衣柜,那是给张铁山和娜塔莎准备的。
张卫国相中个带镜子的梳妆台。
“若琴,这个中不?”
徐若琴脸一红,看了看上面的数字道,
“太贵了……”
“中!包上!”张大兵直接拍板。
娜塔莎则看上了个铁架子床,指着说:“这个,睡不塌!”
大包小裹塞满了车斗,还扯了几匹鲜亮的红布、绿花布。
回程路上,车厢里堆满了新家具,挤得人挨人。
张铁山偷偷把个亮晶晶的小圆镜塞娜塔莎手里:“照照,看看我媳妇儿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