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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海市第三医院的太平间藏在住院部负一层,走廊那盏声控灯总爱半明半暗地闪,像只快咽气的萤火虫。后半夜的空气里,消毒水味混着点铁锈气往鼻子里钻,冷不丁打个寒颤——不是因为穿堂风,是墙根那台老旧冰柜正嗡嗡响,声音裹着黏糊的震颤,像有谁在喉咙里含着痰咳嗽。冰柜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斑驳的铁色,有块锈迹恰好弯成月牙形,倒比走廊的灯更像引路的记号。

乐正?蹲在地上给流浪狗擦爪子。狗是下午在医院后门捡的,右前腿被车蹭掉块皮,露出粉嫩嫩的肉,沾着些草屑和泥。他从白大褂口袋摸出碘伏棉片,刚碰到伤口,狗就“呜咽”一声缩了腿,黑眼睛湿漉漉地瞅他,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地面。瓷砖凉得透骨头,他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狗立刻蜷了上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倒比他这个活人自在。

“还挺会享福。”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眼角却扫到太平间的铁门没关严,留着道指宽的缝。缝里漏出点蓝光,是冰柜运行时的指示灯,忽闪忽闪的,像去年在福利院门口看到的萤火虫——那年夏天福利院断电,孩子们举着荧光棒蹲在台阶上,也是这样星星点点的亮。那天他去给福利院的猫绝育,结束后蹲在台阶上看孩子,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塞给他颗梅子糖,甜得他舌尖发颤,后来才知道那是林晚寄给老家的包裹里多出来的,托人转去了福利院。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撞来撞去,回声裹着冰柜的嗡鸣,听得人心里发沉。刚要伸手推门,门却自己往里滑了半寸,风顺着缝钻出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医院里的来苏水味,甜津津的,像小时候外婆腌的梅子糖。外婆总把梅子糖装在玻璃罐里,罐口用蜡封着,拆开时甜香能飘半个院子,可自从外婆走后,他再没闻过这味道。上回闻到是在急诊室,林晚被抬进来时,头发散着,发梢沾着这股香,当时他还愣了愣,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糖罐在樟木箱底”。

“谁在里面?”他压低声音问。太平间的值班老李头今晚请假,说是闺女出嫁前要连夜缝嫁妆,下午还拎着块红绸缎在急诊室晃了圈,说要给新被褥滚边,按理说不该有人。

没人应。只有冰柜的嗡嗡声更响了些,混着点极轻的、类似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翻找东西。他想起下午整理林晚遗物时,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上,就有这种沙沙声——裙摆绣着朵小向日葵,针脚糙,磨得布料发毛。

乐正?摸了摸口袋里的听诊器——这是他当兽医的老本行习惯,总爱把家伙什带在身上。当年在乡下兽医站,半夜给牛接生都靠它听胎心,有回母牛难产,他举着听诊器蹲了半宿,直到听见小牛“哞”一声,才发现裤脚冻在泥里。后来到了城里开宠物诊所,听诊器倒成了护身符,去年年糕丢了那几天,他总把听诊器贴在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才敢睡。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门。

门轴“吱呀”一声怪叫,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吓得地上的狗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乐正?瞪了它一眼,示意别出声,眼睛却已经适应了屋里的光:靠墙的冰柜并排站着,像一排沉默的柜子,最里面那台的门没关牢,露出半张盖着白布的脸。白布边缘沾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不知道是从哪儿带进来的——医院的花坛里种的都是月季。

香水味就是从那儿飘来的。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离得越近,心跳越响,撞得胸口发疼。白布下面的人似乎动了动,露在外面的手腕轻轻晃了晃,指甲上还涂着粉色的指甲油,在蓝光下泛着怯生生的光——像他前妻年轻时涂的那种。前妻总说粉色显嫩,结婚纪念日那天,她还涂着这颜色的指甲油给他包了饺子,可三十岁那年她走的时候,指甲盖白得像张纸,手里攥着颗没吃完的梅子糖。

“姑娘?”他试探着叫了声,“你醒了?”

白布突然被掀开一角,露出张年轻的脸。眉眼弯弯的,眼尾有点下垂,是讨喜的杏眼,嘴唇却白得像纸,看见他时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点霜花,掉在脸颊上化成小水珠。“我……冷。”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带着哭腔,尾音颤得厉害。

乐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午送来的那个车祸去世的姑娘,才二十出头,听急诊的护士说叫林晚,是个支教老师。他当时在急诊帮忙处理伤口,姑娘的右腿骨折得厉害,骨头茬子都戳破了皮肤,额头磕出个血窟窿,他还亲手给她缝了三针。缝针时她的头发缠在血里,他小心翼翼地挑开,看见发间别着把断了齿的木梳,当时还想“这姑娘倒讲究”,怎么会……

“你别动。”他赶紧伸手想扶,指尖刚碰到姑娘的胳膊,就被冰得缩回手。这体温不对,比冬天揣在怀里的体温计还凉——去年冬天他捡过只冻僵的流浪猫,猫的肉垫就是这温度,后来用热水袋焐了三个小时才缓过来。他当兽医这么多年,冻死的猫狗他摸过,就是这触感。

姑娘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刚“醒”过来的人,指节捏得他骨头疼。“帮我找找……我的梳子。”她盯着他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冰柜的蓝光,像两潭冻住的水,“妈妈送我的,象牙白的,上面刻着小花。断了根齿,下午缝伤口时掉在器械盘里了。”

乐正?的脑子“嗡”地一下。他想起下午给姑娘整理遗物时,确实在她口袋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当时急着处理伤口没细看,随手塞在了旁边的器械盘里。可他更记着,当时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是平的,老李头捏着听诊器听了三分钟,摇着头说“没气了”,死亡证明上的章还是他帮忙递的印泥——印泥是老李头闺女结婚用的红印泥,沾在纸上泛着油光。

“我去给你拿。”他想抽回手,姑娘却没松。她的手指冰凉,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他甚至能感觉到指甲缝里的霜花,化了点水,黏在他手腕上。那处皮肤突然有点痒,像有蚂蚁爬——去年年糕丢的那天,他在小区花坛边也被蚂蚁咬过,就是这感觉。

“就在那个红色的包里。”她朝墙角努了努嘴,眼睛没离开他的脸,“我给孩子们带的糖果也在里面,草莓味的,他们都爱吃。上次石头偷偷把糖果塞给我,说‘老师吃了就不疼了’,傻得很。”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石头娘走得早,他总把糖果攒着,说要给我留着……”

乐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墙角果然放着个红色的帆布包,上面印着“西部计划”四个字,洗得有点发白。包带断了一截,用蓝布条缠着,看着眼熟——下午急诊室忙乱时,王护士踩着包带摔了一跤,当时还骂了句“什么破包”。他这才注意到,包旁边还堆着些作业本,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小花”“石头”之类的名字,其中一本的角被撕了,用透明胶带粘得歪歪扭扭,胶带上面还沾着片向日葵花瓣,跟冰柜门缝里的那片一样。

“你先松手,我这就去拿。”他放缓了语气,像哄兽医站里闹脾气的猫——有回给橘猫剪指甲,猫抓着他的手不放,他也是这么软着声哄的。那只橘猫后来生了崽,他还送了只给福利院,就是林晚寄梅子糖那天抱走的。

姑娘终于松了手,指尖在他手腕上留下几道白印,像被冻住的淤青。乐正?快步走到墙角拿起帆布包,拉链一拉就听见“哗啦”一声,滚出几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果,果然是草莓味的,糖纸印着歪歪扭扭的小熊。有颗糖滚到狗脚边,狗嗅了嗅,用爪子扒了扒,没敢吃。他在包底摸了摸,很快碰到个光滑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把象牙白的梳子,梳背上刻着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瓣边缘有点磨损,断了根齿,跟姑娘说的一模一样。梳子上还沾着根头发,黑得发亮,是林晚的头发。

“找到了。”他举着梳子走回去,脚步却顿住了——冰柜前空无一人。刚才还躺在里面的姑娘不见了,只有那块白布落在地上,上面沾着几片融化的霜花,像撒了把碎盐。白布旁边多了支粉色的钢笔,笔帽上掉了块漆,就是下午他看见林晚别在胸前的那支。

“姑娘?”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屋里打了个转又回来,撞得冰柜门轻轻晃。冰柜顶上放着的老李头的搪瓷缸子掉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茶叶渣撒了一地——老李头总爱把喝剩的茶叶渣倒在太平间,说能“压邪气”。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笑声,脆生生的,像山涧里的水。乐正?猛地回头,看见姑娘正蹲在地上逗那只流浪狗,手里拿着颗草莓糖,小心翼翼地递到狗鼻子前。“你看它多乖,像我们村的阿黄。阿黄上次跟我上山采蘑菇,还帮我叼回了掉在沟里的篮子呢。”她说话时,头发垂下来,发梢扫过狗的耳朵,狗却没躲,反而往她怀里蹭了蹭。

狗显然不怕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尾巴摇得更欢了,刚才的低鸣早没了影。有颗糖从她手里掉下来,滚到乐正?脚边,他低头一看,糖纸破了个小口,露出里面粉色的糖块——跟他前妻临终前攥着的那颗一模一样。

乐正?皱了皱眉。这太不对劲了。他行医这么多年,死人见得不少,休克的也救过,从没见过休克的人从冰柜里爬出来,还能蹲在地上逗狗的——冰柜里的温度是零下十八度,就算是活人进去待十分钟,也该冻得说不出话。他悄悄摸出手机想给急诊的同事打个电话,屏幕却突然黑了——下午给宠物诊所的猫拍x光片时忘了充电,这会儿彻底没电了。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倒影里,站着个穿棉布裙的姑娘,发间别着把象牙白的梳子。

“你在怕我吗?”姑娘抬起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脸颊甚至泛着点粉,像涂了胭脂。“我不是鬼哦。医生说我只是休克了,还没死呢。”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看,伤口都不疼了。”

“休克?”乐正?愣了愣。下午送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测不到心跳了,老李头还特意在死亡证明上签了字,墨迹都没干。他甚至记得姑娘的瞳孔——当时他用手电筒照过,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死人的样子。他诊所里有只老死的金毛,临终前瞳孔就是这样,散得圆圆的。

“嗯。”姑娘点了点头,把梳子别在头发上,木梳蹭着发丝,发出沙沙的声。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动作利落得很,“司机叔叔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听见医生说‘没救了’,就急得醒过来了,可他们都不理我,还把我往这冷柜子里塞。”她噘了噘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角却没泪。她的裤子上沾着些草屑,跟狗爪子上的草屑一样,太平间里可没有草。

乐正?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她的脸颊确实比刚才红润了些,嘴唇也有了点血色,呼吸时胸口轻轻起伏,连鼻尖都泛着点热气——刚才碰她胳膊时可不是这样。难道是下午忙乱中搞错了?急诊室那会儿确实乱,送来三个车祸伤员,林晚是最严重的一个,说不定心电监护仪接触不良了?他诊所里的监护仪就坏过一次,把只睡着的猫测成了“心跳停止”,吓了他一跳。

“那我带你去急诊重新检查一下。”他把帆布包背在身上,伸手想拉她。万一真没死,耽误了治疗可不是小事。他想起自己当年要是早点发现前妻的心脏病,她说不定就不会走了。

“等一下。”姑娘突然拉住他,手指攥得很紧,指了指冰柜,“我的作业本还在里面呢。刚才他们把我塞进去的时候,我顺手塞进去的。石头的作业还没改完,他昨天写错了三个生字,我得圈出来让他订正。”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石头说要是这次作业全对,他爹就允许他去镇上的书店买本字典,我答应了要帮他的。”

乐正?走到冰柜前拉开门,冷气“呼”地涌出来,带着股更浓的梅子糖味。果然在最底层看到一摞作业本,上面还放着支粉色的钢笔,笔帽上掉了块漆——跟地上那支一模一样?他愣了愣,回头看地上,刚才那支钢笔不见了。他把作业本拿出来递给姑娘,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如果她真的只是休克,怎么会有力气把作业本塞进冰柜底层?冰柜最底层离门有半米远,就算是清醒的人蹲在地上塞,也得费点劲。他想起老李头说过,这冰柜底层的抽屉卡得紧,上次拉尸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

“谢谢你呀。”姑娘接过作业本抱在怀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尾的细纹都甜乎乎的。“我叫林晚,你叫什么名字?”

“乐正?。”他回答道,目光却落在她的手腕上。刚才抓他的时候还冰凉的皮肤,现在居然有点温乎了,甚至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确实在跳,弱是弱了点,但实打实是活人的脉。这感觉像极了当年他给那只冻僵的流浪猫做心肺复苏时,摸到猫的心跳慢慢恢复的样子。

“乐正医生,你人真好。”林晚仰起脸看他,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冰凉的触感,像沾了片雪花。“这是谢礼。”

乐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活了四十多年,除了过世的妻子,还从没被陌生姑娘这么亲近过。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是女人的声音,脆生生的。

“老李头不在,太平间的门怎么开着?”是急诊的王护士的声音,她值夜班,总爱穿双带响的凉鞋,刚才就是踩着林晚的包带摔了跤的那个。

“别是进了贼吧?快进去看看。”另一个声音是保安小张,他的大嗓门在走廊里撞得嗡嗡响。小张前几天还来诊所给狗打疫苗,说他家的狗总爱偷袜子,跟年糕一个德性。

林晚的脸色瞬间白了,比刚才在冰柜里时还白,一把抓住乐正?的胳膊往冰柜后面躲。“别让他们看见我!他们会把我再塞回冷柜子里的!”她的声音发颤,带着真真切切的害怕,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胳膊肉里。他能感觉到她的胳膊在抖,像寒风里的树叶,可奇怪的是,她的体温又变凉了,跟刚从冰柜里出来时一样。

乐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蹲在了冰柜后面。狭小的空间里,香水味变得浓郁起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有点让人头晕。他能感觉到林晚的呼吸拂过他的耳朵,凉丝丝的,不像活人的热气。冰柜壁上结着霜,蹭得他后背发痒,他想起去年年糕丢了之后,他在冰箱里冻了好多梅子糖,说要等年糕回来吃,结果糖都化了,冰箱壁上也结着这样的霜。

“乐正医生?你怎么在这儿?”王护士推开门走进来,手里举着个手电筒,光柱扫来扫去,看到蹲在地上的乐正?愣了一下。“你不是回家了吗?刚才在急诊门口还跟你打招呼呢,说你家年糕找到了,让你赶紧回去看看。”

乐正?心里咯噔一下——年糕找到了?王护士怎么会知道年糕?他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林晚在后面掐了他一把,力道不小,掐得他差点叫出声。他把到了嘴边的“带病人去检查”咽了回去,指了指地上的流浪狗,“回来拿点东西。顺便看看这只狗怎么样了,下午捡的,怕它夜里冻着。”

小张在屋里扫了一圈,手电筒的光停在敞开的冰柜门上,脸色沉了沉。“这冰柜怎么没关?刚才送来的那个支教老师呢?就是下午那个,姓李的医生还说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包里还有给孩子带的糖果呢。”他说着踢了踢地上的帆布包,包滚了滚,又露出几颗草莓糖。

乐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林晚正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满是害怕,像只被猫堵在墙角的老鼠。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发梢上的霜花还没化,掉在地上,没留下痕迹。他赶紧往前挪了挪,挡住小张的视线。

“可能是我刚才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开了。”他强装镇定地站起来,伸手去关冰柜门。“人应该还在里面吧,老李头没说要拉走啊。”他说话时,手在抖,冰柜门把手上的霜沾在他掌心,凉得刺骨。

他一边说一边往冰柜里看,心里祈祷着林晚千万别出声。可当他看到冰柜里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那块白布铺在底部,连点霜花都没了,根本没有人。白布旁边放着个红色的学生证,是林晚的,上面还贴着她的照片,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跟现在一模一样。

“没人啊!”小张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唰”地白了,往后退了半步。“难道是……诈尸了?”他声音都抖了,手电筒光晃得厉害,照在墙上,影子歪歪扭扭的,像有人在跳舞。

“别瞎想。”王护士拍了他一下,眉头皱得紧紧的,“可能是老李头提前拉去殡仪馆了,他闺女结婚,说不定想早点忙完私事。乐正医生,你快拿完东西走吧,这儿怪瘆人的,后半夜别待太久。”她说着打了个寒颤,“刚才好像闻到股梅子糖味,瘆得慌。”

乐正?点了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林晚明明就躲在冰柜后面,怎么会没人?王护士说年糕找到了,是真的吗?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冰柜后面空空的,哪里还有林晚的影子?只有那只流浪狗蹲在地上,嘴里叼着颗草莓糖,正歪着头看他,尾巴还轻轻摇着。狗的左眼角有块黑斑,在手电筒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跟年糕的一模一样。

“那我们先走了。”王护士拉着小张往外走,小张还回头瞅了两眼,一脸后怕。临走前王护士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把门关上,别让野猫野狗跑进来。对了,你家年糕真找到了,诊所护士刚打电话到急诊室,让你回去给它喂点吃的。”

门被关上的瞬间,乐正?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看着空荡荡的太平间,又看了看地上的狗和帆布包,突然觉得后脖子一阵发凉,像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气。那股梅子糖味又浓了些,跟外婆玻璃罐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林晚?”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

没人应。

只有冰柜的嗡嗡声,还有狗嚼糖果的“咔嚓”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楚。狗嚼得很香,嘴角还沾着糖渣,像极了以前年糕偷吃梅子糖的样子。

他走到墙角拿起帆布包,想把作业本放进去,却发现作业本上多了张纸条。上面是用粉色钢笔写的字,字迹娟秀,带着点孩子气的弯钩:

“乐正医生,谢谢你帮我找到梳子。那些糖果麻烦你分给医院的小朋友吧,他们一定很喜欢。对了,我的狗叫年糕,麻烦你帮我照顾它啦。它以前总爱偷藏我的橡皮,你别骂它哦。”

落款是“林晚”,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花瓣画得歪歪扭扭。纸条下面压着块橡皮,半块,上面咬着牙印,是狗的牙印——跟地上那只流浪狗的牙印一模一样。

乐正?拿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年糕——这是他去年弄丢的那只猫的名字。那只橘猫总爱趴在诊所的窗台睡觉,有天他去进货,回来就不见了,他在小区找了三天都没找到,以为被人抱走了。他抬起头看向那只流浪狗,狗正好抬起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当年的年糕——年糕的左眼角有块小小的黑斑,这只狗的左眼角也有。他突然想起,去年年糕丢的那天,有人在医院后门看到过一只左眼角有黑斑的猫,说跟着个穿棉布裙的姑娘走了——那个姑娘,应该就是林晚。

突然,走廊里的声控灯“啪”地一下灭了。

太平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冰柜的指示灯还在幽幽地闪着蓝光,把屋里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帆布包上的“西部计划”四个字在蓝光下泛着白,像幽灵的眼睛。

乐正?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带着甜津津的梅子糖味,跟外婆玻璃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呼吸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让他想起前妻临终前,他趴在床边听她呼吸的样子。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蓝光里,林晚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里还拿着那把象牙白的梳子,正对着一面看不见的镜子梳头发。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掉,落在地上没留下痕迹。她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裙摆上的向日葵绣得歪歪扭扭,跟作业本上画的一样。

“乐正医生,”她没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石头明天看不到我改的作业,会不会哭啊?”她梳头发的手顿了顿,梳子上缠了根头发,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石头最怕我不给他改作业了,上次我感冒请假,他抱着作业本在学校门口等了我半天。”

乐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看见林晚的脚——她的鞋上还沾着泥,是乡下那种带着草屑的黄泥土,可太平间的瓷砖干干净净,泥渍却没蹭在地上。她的鞋跟断了一只,用草绳绑着,他下午在急诊室见过这双鞋,当时还想“这姑娘怎么穿这么破的鞋”。

“我其实……知道自己死了。”林晚突然笑了笑,转过身来,脸上的红润褪得一干二净,又成了刚才那种白纸似的白,“下午被抬进急诊室的时候,我看见自己飘在天花板上,看着你给我缝伤口呢。你缝得真仔细,比我们村的接生婆还稳。”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就是这儿,你缝了三针,针脚整整齐齐的。”

乐正?的后背撞在冰柜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渗进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梳子?为什么还要改作业?”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他知道这问得多余,可他就是想问。

“我就是想找梳子。”林晚低头摸了摸梳背上的向日葵,“妈妈说,女孩子走的时候,头发得梳整齐,不然到了那边,妈妈认不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哭腔,“可我还没给石头改完作业呢,他说想考镇上的初中,我答应了要教他到毕业的。还有小花,她的辫子总梳不好,我还没教会她怎么编……”

流浪狗突然跑过去,用脑袋蹭林晚的裤腿,尾巴摇得欢。林晚蹲下来摸了摸狗的头,指尖穿过狗的耳朵,却没碰到实体——像穿过一团烟。狗却像被摸到了似的,舒服地眯起了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年糕以前也爱蹭我。”林晚笑了笑,眼角有了泪,泪珠掉下来,没落在地上,在空中就化了,“那天我从学校往回走,看见它蹲在路边,左眼角有块黑斑,跟我以前养的阿黄一样。我想抱它回来,结果就被车撞了……”她顿了顿,看向乐正?,“它跟着我跑了好远,我躺在地上的时候,还看见它蹲在路边瞅我,眼睛亮晶晶的,像你现在这样。”

乐正?的心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只狗左眼角的黑斑那么眼熟——跟年糕的一模一样,连形状都分毫不差。去年年糕丢了之后,他总在梦里看见它蹲在路边,左眼角的黑斑在月光下发亮,原来不是梦。

“乐正医生,”林晚站起身,手里的梳子突然开始发光,淡淡的象牙白,“麻烦你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作业……就拜托你了。石头的‘的、得、地’总写错,你帮我圈出来好不好?还有,糖果别忘了分给医院的小朋友,他们跟我们村的孩子一样,都爱吃甜的。”

乐正?下意识地点头,看着她一点点变浅,最后只剩下那把发光的梳子掉在地上,光芒也慢慢暗下去。屋里的梅子糖味淡了,只剩下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冰柜的嗡嗡声好像也小了些,没那么刺耳了。

他捡起梳子,梳背上的向日葵还带着点余温。转身看那摞作业本,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写着“石头”,翻开第一页,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今天老师说,山那边有火车,坐火车能到大城市。我想带老师坐火车。”下面画着个火柴人,旁边画着个冒着烟的圈圈,大概是火车。火柴人的手里拿着颗糖果,画得圆滚滚的,像草莓糖。

流浪狗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声。乐正?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这次碰到了实体,温乎乎的。“你叫年糕,是吧?”

狗“汪”了一声,像是应了。

他把作业本放进帆布包,背上包,又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披在狗身上,抱着狗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冰柜的指示灯还在闪,嗡嗡声也还在,可太平间里好像没那么冷了。地上的草莓糖还在,在蓝光下泛着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刚走出负一层,就碰到老李头骑着电动车过来,车筐里放着个红布包,大概是闺女的嫁妆。“乐正医生?你咋在这儿?”老李头停下车,一脸纳闷,“刚才殡仪馆来拉小林姑娘,她妈哭着说梳子不见了,你见着没?说是她妈给的陪嫁,象牙白的,刻着向日葵。”

乐正?摸了摸口袋里的梳子,木柄还温着。“没……没见着。”他含糊了一句,怕说出来吓着老李头。

“唉,可怜见的。”老李头叹了口气,“她妈从老家赶过来了,抱着她哭了半天,说姑娘临走前还跟她打电话,说要带把新梳子回来呢……结果连旧的都丢了。”他骑着电动车往太平间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门咋没关严”。

乐正?没说话,抱着狗往医院外走。天快亮了,东边泛起鱼肚白,路边的月季花瓣上沾着露水,亮晶晶的。狗在他怀里蹭了蹭,暖和得很,不像刚捡到时那么凉了。

回到家时天快亮了,他把年糕放在沙发上,找出宠物奶粉冲了碗,看着狗小口小口地喝。狗喝得很香,尾巴还轻轻摇着,左眼角的黑斑在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他坐在桌前,拿出石头的作业本,翻到昨天的那页,用红笔把写错的“的、得、地”一个个圈出来,旁边写着小小的订正说明——他以前教过妻子的侄女写作业,还记得怎么写才清楚。侄女总说他写的说明比老师的还明白,后来侄女考上了师范,说要去支教,跟林晚一样。

写到一半,手机突然亮了,是宠物诊所的护士发来的消息:“乐医生,昨天你说丢了的那只橘猫找到了!在诊所后院的窝里呢,左眼角有块黑斑,是不是年糕?”下面附了张照片,猫正趴在窝里打哈欠,眼角的黑斑清清楚楚,跟怀里的狗一模一样。

乐正?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沙发上的流浪狗——狗喝完奶粉,正蜷在他的外套上睡觉,左眼角的黑斑,跟照片上的猫一模一样。他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原来外婆说的“糖罐里藏着念想”是真的,原来有些告别,真的不是结束。

他拿起那把象牙白的梳子,梳背上的向日葵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有鸟落在窗台上叫,叽叽喳喳的,像山里的声音。他想起林晚说的石头和小花,想起她们村的阿黄,想起福利院的孩子,想起前妻临终前攥着的梅子糖。

他拿起红笔,在石头的作业本最后一页写下:“老师说,你写的火车很好看。继续加油,山那边的火车,在等你呢。”

沙发上的狗动了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像在梦里遇到了开心的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狗身上,暖洋洋的,也落在作业本上,把“西部计划”四个字照得亮堂堂的。梳子放在桌角,向日葵的影子落在纸上,像一朵真的花,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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