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强行压下心中那份因无辜者惨死而带来的沉重与恶心感,背起装有干粮和剩余清水的行囊。夜幕缓缓降临,骸骨港在经历白日的混乱与血腥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只有零星的火把和巡逻队的脚步声在远处回荡。
他本想在城中再转转,看看能否听到关于谈判后续或港口何时解封的消息,但他的脚步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知不觉间,竟带着他绕回了位于东区的那间诡异药铺——巫凡的巢穴门口。
看着那扇低矮破旧、隐藏在瓦罐堆后的木门,陈胜心想:“也罢,既然无处可去,就先回去看看阿洛是否安好。三天之约虽未到,但提前回去,那个研究狂小巫医应该也不会赶我走吧?”
如此想着,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木门。
吱呀——
木门开启,一股比白天更加阴冷、混合着浓烈血腥味和毒物腥臊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几乎没有光线,只有些许惨白的月光从门缝挤入,勾勒出室内扭曲诡异的轮廓。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陈胜一眼就看到,门内不远处,那些原本潜伏在黑暗中的藤蔓,此刻正如同活过来的巨蟒般,紧紧缠绕、吊挂着一个人形的物体!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无数毒虫蛇蚁——蜈蚣、毒蛛、蝎子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怪虫——正密密麻麻地覆盖在那人形物体上,疯狂地啃食着!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和蠕动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恐怖!
陈强忍着再次泛起的恶心感,立刻想起巫凡的交代。他迅速从怀中掏出那个仅剩的、装着未知粉末的小香囊,用力扔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香囊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但奇迹般地,那些较细的、如同触手般的藤蔓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它们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了对那具尸体的缠绕,如同嗅到鱼腥味的猫,蠕动着、朝着香囊落地的方向聚拢过去,将小香囊层层包裹起来。而那些正在啃食的毒虫,似乎也受到了干扰,动作慢了下来,有些甚至掉头爬向藤蔓聚集处。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陈胜不敢细看那具被啃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只想快点穿过这片死亡地带,去到巫凡和阿洛所在的安全区域。他屏住呼吸,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那具被吊着的尸体旁快步走过。
然而,就在他即将通过,身后大门因惯性缓缓关闭,最后一丝月光即将被彻底隔绝的刹那——
那最后的光线,恰巧扫过了那具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面部!
尽管已经血肉模糊,尽管五官都已残缺不全,但那一刻,陈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绝对是……一张人的脸!而且是一个成年男性!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爬满了细小的毒虫,半边脸颊已被啃穿,露出了森白的颧骨和牙齿……
“呕……!”
陈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他猛地扭过头,不敢再看,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白天离开时,这里绝对没有这具尸体!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在他离开后的这几个时辰内,被巫凡,或者被这个部落的防御机制捕获,然后扔在这里……喂了这些毒虫藤蔓!
为什么?
这个人是谁?是误入者?是敌人?还是……像自己一样,与巫凡做了某种交易却未能履行,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无法抑制地窜入陈胜的脑海: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实力不济,没能惊动巫凡;或者如果巫凡对自己和阿洛没有那份“研究”的兴趣……那自己和阿洛的下场,是不是也会和眼前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一样?成为这些诡异植物的养料,成为这些毒虫的晚餐?
这个联想让他不寒而栗!
他之前只觉得巫凡古怪、贪图研究,或许有些黑心,但此刻,这份“古怪”背后所隐藏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和残忍,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意去想!每多想一秒,都会让他再次联想到白天那个被掏心的替死鬼,让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和恶心感再次袭来。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了记忆中生门帘的位置,心脏砰砰狂跳,直到手指触摸到那粗糙的布料,听到后面传来机关滑开的“扎扎”声,感受到门后透出的温暖光线和干燥空气时,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仿佛要将门外那片血腥恐怖的黑暗彻底隔绝在外。
这个庇护所,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和……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