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看着叶果萍那气呼呼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叶果萍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回道:“苹果,我知道你很能干,也很懂事。可你兄长们要做的事,是你这个年纪做不到的。他们要在外面闯荡,要应对各种复杂的人和事,那里面的艰辛和危险不是你能想象的。我知道你很想给你兄长们帮忙,很想证明你已经长大了,这份心意非常可贵。我懂得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像你一样,在年少的时候,满腔热血,想要努力做些什么,想要为家里人分担,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可无论怎么努力一切都只是徒劳,很多时候因为自己的冲动和无知,反而可能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叶果萍听了陈胜的话,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她重新坐回座位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衣角。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胜,回道:“九十七号,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我听别人说,像你这样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小时候大多都过得很艰难。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陈胜静静地站在叶果萍面前,并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他微微低下头,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遥远的上一世。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日子,年仅十三岁的陈胜遭遇了人生中巨大的变故——祖父病逝了。家中那原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此刻显得格外冷清。祖父的离去,就像抽走了家中的顶梁柱,只剩下他和年迈的祖母相互依偎。生活的重担如同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全部落在了祖母那瘦弱的肩膀上。
那时候的陈胜,就如同现在眼前的叶果萍一样,内心满是焦急与渴望。他看着祖母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劳作,为了那一点点维持生计的收入而奔波,心里就像被火灼烧一般。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希望能替祖母分担一些生活的压力。
他记得自己曾经尝试着去集市上卖些小物件,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能帮到祖母的路。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由于他不懂得如何叫卖,也不擅长与顾客讨价还价,一天下来,那些小物件几乎没卖出去几件,还因为不小心弄丢了一些货物而懊恼不已。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让祖母更加操心。还有一次,他想帮祖母做饭,结果却因为不小心打翻了油瓶,把厨房弄得一团糟,自己也被烫伤了手。在那个无能为力的年纪,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还常常因为自己做不好事情而给祖母添乱。
陈胜沉浸在与祖母的点点滴滴回忆中,那些过往的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放映。有祖母温柔的抚摸,有两人在破旧屋檐下相互取暖的夜晚,也有自己惹祖母生气后祖母无奈又心疼的眼神。想着想着,他的眼角渐渐湿润了,一滴晶莹的泪不经意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轻声回道:“顺其自然就好!日子总是要过,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声音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豁达,仿佛在告诉叶果萍,也在告诉自己,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要怀揣着希望。
叶果萍正专注于思考陈胜的话,并没有注意到陈胜眼角滑落的那一滴饱含故事的泪。她只是听到陈胜说顺其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微微皱起眉头,简单地思索了一番,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陈胜的话语,似乎在细细品味其中的深意。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遂即笑着回道:“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九十七号,谢谢你,明天见!”此刻,她的心中仿佛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之前的忧虑和迷茫都消散了不少。在得到陈胜的宽慰后,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笑着与陈胜告别,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夕阳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轻柔地洒在大地上,陈胜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叶果萍渐渐远去的背影。那背影在落日的映照下,被拉得越来越长,直至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陈胜微微张嘴,轻声吐出一句“明天见”。这声音,轻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它像是专门说给那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叶果萍听的,又好像是陈胜在心底对自己的一种默默期许。
时光如潺潺流水,在夜幕的笼罩下悄然流逝。一夜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陈胜这一晚睡得格外舒服,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温柔大手紧紧包裹着。他沉浸在那深沉而安稳的梦乡之中,梦里没有生活的琐碎烦恼,没有失去挚友的痛苦哀伤,只有一片宁静而美好的天地。
直到巳时四刻,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调皮地钻进房间,轻柔地抚摸着陈胜的脸庞,他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刚睡醒的陈胜,脑子还有些混沌,意识也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大声喊着“大牛”,那声音带着平日里的随意和熟稔,仿佛陈大牛还像往常一样,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只要喊声一落,陈大牛就会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笑着告诉他开饭的时间。
然而,当这喊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了一圈,又渐渐消散之后,陈胜才猛然回过神来,陈大牛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一瞬间,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陈胜的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暗自思忖着,自己这是怎么了,陈大牛离开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怎么还是没能习惯他的离去呢?看来平日里那种有人照顾、有人陪伴的懒散日子,真的会让人上瘾啊,以至于在失去之后,还总是在不经意间依赖着过去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