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大营,坐落在一片广袤的荒原之上。举目望去,是连绵起伏的土黄色山丘,稀疏的枯草在劲风中竭力摆动。营盘绵延数里,粗犷的栅栏,兽皮与毛毡混合搭建的营帐,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尘土、汗臭、马粪和一种混合了劣质酒水与油脂的粗粝气息。
这里是力量的巢穴,也是野蛮的温床。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牛油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将赵铁柱(董卓)那张虬髯怒张、不怒自威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端坐在巨大的、铺着斑斓虎皮的主位上,那虎皮的硕大头颅正对着下方,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咆哮。
下方,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西凉军核心将领分列两旁。他们或坐或站,姿态各异,但眼神都像草原上的狼,带着野性的光芒和对主位上那个男人的敬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赵铁柱(董卓)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体内属于原身董卓的狂暴意志,如同被囚禁在铁笼里的凶兽,持续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理智堤坝。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进那凶兽喷吐出的灼热血腥气。耳边似乎回响着原主那粗豪又残忍的大笑:“杀!抢!这天下,力量就是道理!美酒!女人!生杀予夺的快意!哈哈哈哈!”
“咔吧!”他放在案几下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他必须用侦察兵钢铁般的意志力,死死压制住这股毁灭一切、仅仅为了享乐和杀戮的原始冲动!这感觉,比在边境线上潜伏三天三夜对抗生理极限还要痛苦百倍!
“主公!”李傕的声音打破压抑的沉默,带着西凉人特有的粗声大气,“探马回报,洛阳那边,何进那蠢货死了!被几个没卵子的阉人砍了脑袋!现在宫里乱成一锅粥,袁绍、袁术那群京城的公子哥儿正带着兵到处杀太监呢!嘿嘿,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咱们……”他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兴奋,搓着手看向董卓(赵铁柱),等着他像往常一样,发出进军劫掠的命令。
帐内所有将领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主位,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这正是原身董卓最期待的场面!带兵入洛!趁乱攫取最高的权力!享受无尽的财富和美人!那残魂的欲望瞬间沸腾,冲击得赵铁柱眼前发黑,握着酒樽的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青铜捏碎!
‘冲进去!杀光那些没用的废物!把皇帝捏在手里!金银珠宝!绝色美人!都是我们的!’ 原身的咆哮在脑海炸响。
**否决!风险系数过高!**赵铁柱(董卓)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程序员的理性逻辑瞬间压倒了残魂的咆哮:
情报不足: 洛阳具体情况?宦官、外戚、士族三方势力残余如何?袁绍兄弟掌控了多少兵力?他们是否已稳定局面?
后勤压力: 西凉军人数庞大(数万之众),多为骑兵,长途奔袭洛阳,粮草辎重如何保障?沿途州郡态度不明,补给线易被切断。
政治风险: 贸然以“勤王”之名入京,缺乏大义名分(何进已死,召外兵令的合法性存疑)。极易被其他势力(如并州丁原、河内太守王匡)联合抵制,甚至群起攻之!
军队现状: 核心问题!这支军队!纪律性极差!**bug级别:致命!**士兵悍勇但军纪涣散,将领骄横跋扈,一旦进入繁华富庶的洛阳,失去约束,烧杀抢掠几乎必然发生!这将彻底坐实“西凉豺狼”的恶名,失去所有政治资本,并引发强烈反弹(历史上十八路诸侯讨董)!
最优解(optimal Solution)不是进,而是内固根本,外塑形象! 核心目标: 将西凉军从“流寇武装”改造为具备一定纪律性、可控的军事集团(Alpha Version 1.0)。短期目标:提升生存率与战斗力。长期目标:具备参与中原角逐的资格,掌握主动权。
“哼!”赵铁柱(董卓)猛地冷哼一声,如同闷雷炸响,压下了帐内将领们热切的目光。他刻意模仿着董卓那粗豪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语调,将酒樽重重顿在案几上: “入洛?急什么!洛阳城里那些人精,正杀得眼红!我们千里迢迢赶去,是给人当刀使?还是去当靶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李傕、郭汜等人:“看看你们带的兵!像什么样子!散漫!骄纵!目无军纪!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兵,拉到京城,是去给老子长脸?还是去给老子丢人现眼?!”
将领们被训斥得一愣,面面相觑。以前的董公,虽然也暴躁,但最爱听的就是进兵抢掠的话啊?怎么今天……
“都给老子听好了!”赵铁柱(董卓)站起身来,魁梧的身躯像一座铁塔,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帐,“从今日起!整军!” “李傕!传我军令:各营点卯!无故缺勤者,重打二十军棍!聚众赌博者,鞭刑三十!强掠民财、奸**妇女者——斩立决!首级悬于营门示众!”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刀锋。
“啊?!”李傕失声叫道,眼中满是不解和惊愕。不仅是他,郭汜、张济等人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斩立决?还是杀自己人?董公什么时候管过这个?这些不都是默许的“规矩”吗?没了这些“激励”,兵还怎么带?
“主公!这……这恐怕……”郭汜皱紧眉头,试图劝谏。
“嗯?!”赵铁柱(董卓)猛地转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郭汜,属于原身的暴虐气息如同实质般压了过去,“郭阿多(郭汜小名),你想试试本将军的刀,快是不快?!”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郭汜。郭汜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位性情大变的董公,真的会拔刀砍了他!他连忙低下头,抱拳道:“末将不敢!谨遵主公军令!”
李傕等人也噤若寒蝉,纷纷低头领命。但赵铁柱(董卓)清晰地看到他们低头瞬间眼中闪过的抵触、疑虑,甚至……一丝轻蔑。
阻力巨大!内部矛盾(Internal conflict)等级:高!核心障碍:利益冲突(benefit conflict)。旧有“劫掠激励体系”被打破,将领和士兵的“收益预期”降低。
赵铁柱(董卓)心头沉重,但意志如铁。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戾气,继续下达指令,试图建立新的运行规则: “张济!负责营寨布防!增设岗哨!划分警戒区域!不明身份者靠近大营一箭之地,先射杀,再问话!口令一日三换!” “樊稠!清点粮秣器械!按营造册!每日损耗,需有记录!敢有克扣私藏者,剁手!” “另外!”他目光扫视全场,“即日起,各营伙食,按人头、按定额分发!不得克扣!吃饱了饭,才有力气给老子操练!从明天起,全军恢复基础操典!队列!阵型!射术!不合格者,不准吃饭!”
一连串的命令,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强化纪律、提升防御、保障后勤、加强训练。这是现代军事管理的最基本要求,但在此时的西凉军中,无异于一场颠覆性的革命。
将领们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叫苦不迭。这规矩也太多了!这还怎么带兵?但慑于董卓(赵铁柱)此刻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和威严,没人敢再提出异议,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末将领命!”
“都滚下去!立刻执行!”赵铁柱(董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将领们如蒙大赦,带着满腹的疑惑和不满,匆匆退出大帐。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赵铁柱(董卓)如同虚脱般,重重坐回虎皮大椅上,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刚才那一番压制本性、强行输出的威压和命令,消耗了他巨大的心力。体内的凶兽虽然暂时被压制,但依然在咆哮,在等待反扑的机会。
更让他心焦的是,他看到了那些将领眼中的不满和阳奉阴违。他知道,这些骄兵悍将绝不会轻易就范。自己的军令,能执行几分?会不会引发哗变?吕布呢?那个号称“飞将”、反复无常的吕布,此刻还在丁原麾下,但迟早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是一个超级不稳定的火药桶!
孤独感和沉重的压力如同西凉夜晚的寒风,浸透骨髓。他需要支持!哪怕只是精神上的!
赵铁柱(董卓)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案几。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竹简军报、地图。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张随意摊开的、用于记录军械损耗的粗糙麻纸吸引住了。那上面有一行下级军官书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损环刀伍柄,长矛拾柒杆……”
“环刀……长矛……损坏……”赵铁柱(董卓)的视线落在“环”和“矛”这两个字上。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环?矛? 程序员的逻辑思维瞬间启动!信息传递方案:利用字形或字音相似性,构造只有现代人才能理解的“密钥”!
他猛地抓起一支秃笔,蘸满墨汁,在那张麻纸的空白处,飞快地、极其用力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bUG!”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如同他此刻内心的呐喊!
写完,他死死地盯着这两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字母组合。在满是繁体汉字的古代军报上,这两个西洋字母如同天外来客般突兀、刺眼!
他不知道是否有同伴能看到。不知道同伴中是否有懂编程的人。他只知道,这是他身处这野蛮旋涡中心,唯一能发出的、属于他赵铁柱的、求救与召唤的呐喊!这是他向那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同类”,投出的第一枚信号弹!
写完这两个字,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麻纸胡乱地塞进一堆需要下发到各营的普通军令文书之中。
“来人!”他对着帐外吼道。
一个亲卫应声而入。
“把这些文书,按老规矩下发各营主将!”赵铁柱(董卓)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指了指那堆文书。
“是!”亲卫抱起文书,恭敬地退下。
赵铁柱(董卓)靠在冰冷的虎皮椅背上,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驾驶着一条随时可能散架的破船、船底还在渗水的船长,竭尽全力地抓住舵轮。他下达了新的指令,发出了微弱的信号,但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士兵的哗变,是将领的叛乱,还是……那渺茫的、来自“同类”的回应?
“董卓”的改革铁腕,能否压服这西凉的虎狼之师?那写着“bUG”的求救信号,又能否穿透这乱世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