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的“换血术”撕裂了古人的认知,却让袁绍从鬼门关抢回半条命。他醒来看到的不是救星,而是妻子刘氏淬毒的眼神,和五路诸侯索命的军报。黑暗中,一点温润的玄黄光刺入甄宓的眼——那致命的蜡封碎玉里,藏着传国玉玺的芯!
袁绍院中的血腥药石之气混合着生石灰刺鼻的碱味,凝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铁幕。院门处,甲叶铿锵、弓弦紧绷的锐响与审配尖利的叫嚣、颜良狂暴的咆哮激烈碰撞,如同两头洪荒巨兽隔着门板在撕咬!每一次撞击都让院内死命按住袁谭的仆妇们浑身剧颤。
“杀!给我杀进去!颜良反了!救主公!清妖邪!”审配的声音穿透门窗,淬满了毒汁和疯狂。
“主母在此!闯者死——!”颜良的怒吼带着血腥的煞气,刀锋划破空气的锐鸣清晰可闻!
“嗬…嗬嗬嗬…”草席上,袁绍的挣扎诡异地微弱下去,赤红如血的眼珠似乎耗尽了所有狂乱,只剩下空洞的死寂,但眼角、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涎水混着血沫从塞紧的布团边缘汩汩溢出。那断断续续的呓语,变成了某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气音,仿佛喉咙深处塞满了腐烂的棉絮:“…蜡…玉…裂开了…金…金雾…缠…缠住我…”
季伯常枯瘦的手指搭在袁绍颈侧,感受着那从奔马狂潮骤然跌向幽谷深潭的脉象,脸色灰败如土。“髓沸…沸极而凝…大限将至…”老医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浊的老眼绝望地看向甄宓。
甄宓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如同风暴中绷紧的礁石。掌心紧攥着那半片沾血的碎玉,冰凉的触感下,那点深埋玉肌纹理深处、几乎被金色蜡痕覆盖的玄黄微光,正随着院外惊心动魄的厮杀声,一下下灼烫着她的神经。
传国玉玺碎片!
曹操…曹孟德!你要的根本不是一座邺城!你要抹去的是这搅动天下风云的印痕!你要这袁氏满门,连同所有可能沾染上这绝密的人,都在这蜡毒熬成的无边恐惧里腐烂发狂,自相残杀,最终化为尘埃,不留一丝痕迹!
“夫人!院门…院门撑不住了!”一名仆妇惊恐尖叫。沉重的木栓在门外巨力撞击下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簌簌掉下木屑!
甄宓猛地抬头,眼中那焚天的冰焰瞬间凝成一点寒星!她一步踏前,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穿透力,狠狠凿进每一个濒临崩溃的耳鼓:“颜良将军!不必死守院门!放审正南进来!”
院外,颜良的咆哮戛然而止。下一刻,是审配近乎破音的狂喜嘶吼:“冲!给我冲进去!救主公!擒拿妖妇!”
“轰隆——!!”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数名膀大腰圆的审府家丁合力撞开!审配一身深紫官袍,在几名心腹甲士护卫下,如同得胜的公鸡般昂首踏入,脸上混杂着惊惧、狂喜和刻骨的怨毒。他目光第一时间扫过草席上气息奄奄、形同枯槁的袁绍,继而死死钉在甄宓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她撕碎。
“妖妇甄宓!你以邪术毒害主公在前,又以妖法蛊惑大公子在后!证据确凿!来人!给我拿下!”审配戟指甄宓,声音尖利刺耳。
他身后的甲士轰然应诺,拔刀就要上前!
“谁敢!”一声沉闷如雷的暴喝炸响!颜良魁伟如山的身躯堵在内室门口,浑身浴血,也不知是他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手中长刀横指,血槽里粘稠的液体缓缓滴落,浓烈的煞气如同实质般压向冲进来的甲士。他身后,仅存的几名袁绍亲卫也横刀相向,眼神决绝。
空气瞬间凝固,刀锋相对,杀气盈庭。
“审配!”甄宓的声音如同冰河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起。她没有看那些明晃晃的刀锋,目光越过审配,落在他身后紧随而入、脸色煞白如纸的沮授身上。“沮公!主公榻前,众目睽睽,我以何物救治主公?又以何法稳定大公子情势?”
沮授步履踉跄,他刚在府前弹压住几处因童谣而起的骚乱,被审配裹挟而来,此刻看着袁谭的惨状和院中剑拔弩张,心头惊惧交加。他强自镇定,目光落在甄宓脚下翻倒的药箱和散落一地的银针、药材、还有那个显眼的白瓷细颈瓶(已被甄宓悄然踢到角落)上。
“夫人…所用之物…老臣…亲见…”沮授艰难开口,声音嘶哑,“乃…乃寻常药石针砭…”他看到了甄宓切开袁绍皮肉引流的血肿,那绝非鬼神之术。
“一派胡言!”审配厉声打断,“寻常药石能让大公子变成这般模样?能让主公至今昏迷不醒?分明是妖法反噬!沮公!你莫要被她蒙蔽!”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算计,指着袁谭,“大公子分明是中了那邪蜡膏毒!源头就在这妖妇身上!拿下她严刑拷问,必得解药救大公子!”
“解药?”甄宓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彻骨的寒意与洞察秋毫的锐利,“审别驾,你倒是清楚得很!竟知大公子所中乃是蜡膏之毒?更知此毒需‘解药’?莫非…此物并非仅存于主公内室?别驾…从何处得知?!”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审配狂怒怨毒的表情瞬间僵硬!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身后簇拥的心腹甲士也下意识地面面相觑,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沮授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惊疑不定的光芒,死死盯住审配!
对啊!那邪异蜡膏,在袁绍内室蜡封破裂后,气味虽弥漫,但其名、其状、其毒发之象,唯有季伯常老医匠依据古籍艰难推断而出!他审配,一个不通医术的别驾,如何能在仓促之间,一口咬定袁谭所中乃蜡膏之毒?更匪夷所思地提出“解药”一说?!
除非…他早就知道!知道蜡封的存在,知道膏气的歹毒!
院中所有目光,如同无形的利箭,“唰”地聚焦在审配身上!
审配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慌乱一闪即逝,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强横取代。“妖妇!休要血口喷人,混淆视听!此乃季老医匠方才所言!我忧心主公安危,自然牢记!此刻,救主公性命要紧!拿下她!”
他强行狡辩,意图用袁绍的性命转移焦点,同时挥手示意甲士强行拿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嗬…嗬…”草席上,一直气若游丝、如同死去般的袁绍,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剧烈而怪异的抽气声!紧接着,他那双空洞赤红的眼睛猛地向上翻起!整个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弹动了一下!四肢剧烈地反弓抽搐!塞在口中的布团竟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顶出!
“呃——!”一口浓稠腥臭、混杂着紫黑色血块和粘稠涎水的污物,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射在近前的地面和按住他的一个仆妇身上!
那仆妇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跳开。
“主公!!!”袁绍的长史扑倒在席边,涕泪横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绷紧的弓弦上!审配身后的甲士冲势一滞!就连审配本人,也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得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死寂与惊滞!
“嗡——!”
一道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锐破空之音,如同死神的狞笑,骤然撕裂了所有声音!它并非来自院门,而是来自高处!
一支通体黝黑、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弩箭!如同蛰伏在暗夜里的毒蛇,从庭院侧后方一处回廊的阴影死角处,无声无息地探出了致命的獠牙!目标并非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草席上刚刚呕血抽搐、毫无防备的袁绍!
时机歹毒!角度刁钻!精准得令人肝胆俱裂!
“主公!!!”颜良目眦欲裂!但他被审配甲士隔在门口,鞭长莫及!
距离袁绍最近的,只有那个被污血溅射、刚刚跳开的仆妇,和扑倒在席边的长史!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电光石火!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被惊雷劈中,又似一只扑火的飞蛾,以一种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和决绝,猛地朝着袁绍的方向扑倒!
是甄宓!
她在审配发难、甲士前冲的混乱中,就一直将一部分心神死死锁在袁绍身上!那支毒弩撕裂空气的瞬间,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噗嗤!”
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
甄宓闷哼一声,扑倒在袁绍身侧,用自己的左肩胛骨,硬生生挡住了那支本应洞穿袁谭咽喉的毒弩!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她眼前发黑,一股带着诡异麻痒的剧痛瞬间从左肩炸开,迅速蔓延!
弩箭的尾羽在她素色的衣衫外微微颤动,黑沉沉的箭杆在灯火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剧毒!
“夫人——!!!”颜良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彻底疯狂!他再不顾一切,手中长刀卷起一片血色的死亡风暴,狠狠撞入审配身后那群不知所措的甲士之中!刀光过处,断肢残臂与惨嚎齐飞!他要撕开一条血路!
“有刺客!”“护驾!护住夫人和主公!”沮授声嘶力竭地大吼,被眼前的剧变惊得魂飞魄散!他终于看清了!这绝不仅仅是内斗!有人要趁这混乱彻底绝了袁氏的希望!
院中瞬间陷入彻底的狂暴混乱!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弩机再次上弦的机括声…如同沸腾的油锅!
“呃…”甄宓强忍着左肩那钻心蚀骨、迅速蔓延的麻痹剧痛,右手死死撑住地面。她知道自己伤得不轻,那毒素如同冰冷的毒蛇,正疯狂噬咬着她的神经。她不能倒下!袁绍就在身下,他若死了,这口黑锅将彻底扣死在她和“群星会”头上!她艰难地抬起染血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探向腰间那从不离身的特制针囊——那里有她为自己配置的几种强效解毒针剂和强心提神的药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针筒的刹那——
“嗬…呃…”
她身下的袁绍,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气声!紧接着,甄宓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披散的、垂落在他面颊旁的一缕长发,被一只冰冷颤抖、却异常用力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勾住了!
甄宓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猛地低头!
只见袁绍那双原本赤红、空洞、翻着眼白的眼睛,此刻竟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球深处,那蛛网状的金色血丝似乎淡去了一丝,露出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人”的微弱神采!
那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目光,极其艰难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甄宓脸上!嘴唇翕动着,如同离水的鱼。
甄宓屏住呼吸,不顾肩头的剧痛和蔓延的麻木,将耳朵贴近他干裂的嘴唇。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吐了出来:
“…谢…谢…方…医…生…”
方医生!
这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甄宓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