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的钢笔躺在掌心,冰凉,沉得像块铅。
顾轩站在公寓门口,没开灯。窗外的月光斜切进来,照在书桌一角,那支万宝龙笔尖闪了下光,像在回应他。他没动,只是把西装内袋里那颗摘下的檀木珠轻轻放在《出师表》残稿旁——不是祭奠,是交接。
他知道江枫不会白死。
也不会白活。
他拧开笔帽,拇指顺着“司南”两个刻痕逆时针一旋,笔芯“咔”地弹出。夹层藏了张指甲盖大小的胶片,边缘焦黑,像是被人用打火机草草烧过又抢救回来。他掏出手机,背光一照,三行字浮现:
“Y.L. = 养女,非血亲。
南风非人,是计划。
查林若晴出生档案,编号L-907。”
顾轩盯着那行字,呼吸都没乱。他把胶片折好,塞进衬衫内袋,钢笔笔尖朝内插进左胸口袋。然后他转身,关门,下楼,脚步稳得像踩在秒针上。
江枫的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
南风不是背叛,是从来就没属于过这边。
而林若晴,从一开始,就是一枚被埋进土壤的种子。
市政应急厅的灯亮得刺眼。
顾轩推门进去时,会议桌前坐着七八个人,有留守的处长,有纪检的代表,还有几个技术口的骨干。没人说话,气氛像冻住的河面。
“召集临时协调会。”顾轩把翡翠蝴蝶胸针往投影仪上一放,“现在开始。”
“顾轩,你没有召集权限。”财政局的王处长皱眉,“督查组还没批复——”
“等他们批复,新黑账都做三轮了。”顾轩打断,手指一点,投影屏亮起,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阎罗穿着唐装,坐在一间老茶室,对面是前任审计局长。两人喝茶,谈笑风生。
“制度是纸。”阎罗慢悠悠地说,“人脉才是墙。墙倒了,纸还能糊住风?”
全场静了两秒。
“我们推倒了墙。”顾轩关掉视频,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可现在风太大了。不砌新墙,谁家窗户都扛不住。”
他翻开文件夹,甩出三页纸:“《政务透明法案》草案。核心三条——”
他一条条念下去,像在宣判:
“一,所有政务数据强制备案,公开可查,删改留痕;
二,重大决策全程留声录像,追溯到人;
三,公民质询48小时内必须回应,超时自动上报监察系统。”
会议室炸了。
“你这是要搞全民监督?”王处长冷笑,“谁来审?老百姓懂什么预算流程?”
“他们不懂,但能看。”顾轩盯着他,“去年开发区征地,补偿款少了三千七百万。没人算错,是有人压着不报。老百姓不懂流程,但他们懂——自家房子没了,钱没到。”
没人接话。
“这不是信任问题。”技术科的李工开口,“是执行成本。全市每天上万条政务信息,全留痕,服务器撑不住。”
“那就建新系统。”顾轩说,“不用q-01,不用Y盘,从零开始。代码开源,审计组、媒体、市民代表都能参与监督。”
“你疯了?”纪检的张主任猛地站起,“这等于把刀交给外人!”
“刀本来就不该在一个人手里。”顾轩看着他,“以前是谁拿着?阎罗?刘庆?还是你们嘴里的‘体制惯性’?”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墙塌了,不是为了让人继续躲在废墟里。是让阳光照进来。”
会议室安静了。
陈岚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她低头在会议记录本上写了一行小字:“新秩序始于透明,终于问责。”写完,她合上本子,轻轻推到桌边。
窗外,天刚蒙蒙亮。一缕光斜照进来,打在顾轩袖口——那串檀木珠只剩七颗,其中一颗裂了道缝,像是被什么硬物硌过。
他知道,那是江枫走的那天,他攥得太紧。
散会后,顾轩刚回到办公室,陈岚就来了。
她手里拿着两份辞呈。
“周临川的,和我的。”
顾轩抬眼。
“纪检组要追责他烧毁账本的事。”陈岚把周临川那份推过来,“说他涉嫌毁灭证据,至少记大过。”
“他烧的是原始数据。”顾轩翻开辞呈,上面字迹工整,“但他留了备份。他知道体制信不过,可他也知道——总得有人信。”
“现在体制变了,他反而要走了。”陈岚声音低了些,“他说,血书写完,债还了。剩下的,不想再欠。”
顾轩沉默几秒,拿起笔,在辞呈上签下“建议豁免”四个字,按了指纹。
“他毁证,是因为信不过这身制服。”他抬头,“现在他愿意交出辞呈,是信了。这比任何忠诚都贵。”
陈岚点头,又推过自己的那份。
“我要调去西北监察站。”她说,“那边新设的边境数据稽查组,没人敢去。”
顾轩没拦她。
他知道她为什么走。
不是逃,是去把根扎进最荒的地方。
“批了。”他说,“‘司南’密钥备份,我让人送到你登机前。”
陈岚笑了下,没说话,转身要走。
“陈岚。”顾轩叫住她。
她回头。
“谢谢你。”他说,“在刘庆那晚,你没开枪。你让他说了那句‘大材小用’。那句话,救了很多人。”
陈岚没回应,只是抬手,用银匙轻轻搅了搅桌上的咖啡——她习惯性的小动作。然后她走了。
门关上,顾轩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多了两块冰糖,用牛皮纸包着,边上压了张字条:
“苦久了,得记得甜。”
他知道是周临川放的。
那个喝威士忌加冰糖的男人,终于把最后一口甜,留给了他。
下午三点,顾轩站在省厅档案室门口。
他手里拿着申请单,编号L-907,申请调阅一名叫“林若晴”的出生档案。
档案员看了他一眼:“这个编号……封存了。”
“我有紧急调阅令。”顾轩递上文件。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刷了卡。
档案室的灯亮起,金属柜缓缓滑开。
顾轩走进去,手指在一排排档案盒上划过,直到停在L-907。
他抽出档案袋,封口完好,但边缘有些发黄,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
他正要撕开,手机震了一下。
是陈岚的短信:
“b-7频段已设为永久监听,若晴未归巢。”
顾轩盯着那条信息,没动。
他知道b-7意味着什么。
妻子的最后声音,秦霜母亲的求救,江枫的司南节点——全是b-7。
而现在,这个频率,成了监听南风的天网。
他低头,撕开档案袋。
第一张纸是出生证明。
母亲姓名:林秀兰。
父亲姓名:空白。
接生医院:市二院。
备注栏一行小字:
“代育协议签署,抚养权归Y.L.计划。”
顾轩的手指顿住。
Y.L.计划。
不是人名。
是项目代号。
他继续翻,下一页是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医院门口。女人面容模糊,但胸前的工牌清晰可见:
“Y.L. project Lead - dr. wen”
照片背面,一行手写小字:
“L-907,植入成功。记忆锚点:父亲是烈士,母亲病逝。十年后启动。”
顾轩把照片翻过来,盯着婴儿的脸。
那张脸,和他记忆里的林若晴,一模一样。
他慢慢把档案放回袋子里,拉上拉链。
然后他走到档案室角落,把袋子塞进碎纸机。
机器轰鸣,纸片纷飞。
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住。
碎纸机卡住了。
最后一张纸,半截还露在外面。
他走过去,抽出。
是照片的右下角残片。
上面,有个模糊的印章。
他眯眼细看。
印章上两个字:
“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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