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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深渊的回望】

将那张抄录着危险信息的纸条丢入石缝后,我仿佛将自己的一部分也一同抛入了未知的深渊。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缓慢而煎熬的等待。

放风结束,队列回牢房,劳动,吃饭……一切照旧。但我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宁静。

红姐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她依旧和几个相熟的囚犯低声说笑,眼神扫过我时,没有任何停留,就像我只是人群中一个模糊的背影。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她到底是没看到纸条,还是看到了却选择了无视?或者,她早已将纸条传递了出去,此刻正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陈警官”那边也毫无动静。他没有再找我,巡视时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那天的催促只是我的错觉。但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蛰伏,让我脊背发凉。

我像一个走在雷区的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等待着脚下可能传来的、毁灭性的震动。

第三天,震动来了。

不是来自红姐,也不是来自“陈警官”,而是来自一个我几乎已经遗忘的角落——医务室。

李医生托一个来洗衣房取消毒液的囚犯,给我捎来口信,说我之前烫伤的伤口需要复查,让我在下午劳动结束后去一趟医务室。

口信合情合理,但我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我的烫伤早已愈合,结痂都快脱落了,有什么好复查的?而且,李医生从未主动找过我。

是那张收据的事暴露了?她发现了什么?还是说……这是那个神秘人通过她给我的回应?

无论是哪种可能,我都必须去。

下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务室。李医生正背对着我,在药品柜前整理着什么。

“李医生,您找我?”我站在门口,低声问道。

李医生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而专业的表情。她指了指检查床:“坐下,我看看你手臂恢复得怎么样。”

我依言坐下,卷起袖子,露出已经基本愈合的手臂。李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恢复得不错,疤痕以后会慢慢淡化的。”

她说着,转身去拿棉签和消毒液,似乎真的只是进行一次常规复查。但就在她俯身打开器械柜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在柜门内侧某个不起眼的划痕上,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

哒…哒…哒…

停顿。

哒哒…哒…

摩斯电码!

是“确认”和“危险”的信号!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李医生!她果然和那个神秘人有联系!她是在确认我收到了之前的警告,并再次警示我危险!

她敲击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拿起棉签,自然地转过身,开始为我涂抹一些促进疤痕愈合的药膏。她的动作平稳,眼神专注,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我已经得到了我需要的信息。

那个神秘人收到了我的纸条!并且,他(她)通过李医生,给了我回应!“确认”表示他(她)明白了我的信息和意图,“危险”则是在强调当前的处境,也可能是在指……“陈警官”!

我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配合着李医生的动作,低声道谢。

“不用谢,按时涂药,注意别感染。”李医生语气平淡,收拾着器械,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生死攸关的信息传递从未发生。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我走到门口时,李医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我:

“哦,对了,734,你上次帮忙整理储藏室,辛苦了。里面有些废弃的旧记录,没什么用,我已经联系后勤处理掉了,免得占地方。”

旧记录……处理掉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是在告诉我,那个藏着收据的破损笔记本,已经被她发现并销毁了!她在抹除痕迹!是在保护她自己,还是在保护那个神秘人?或者,是在……保护我?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头,低声应了一句:“好的,李医生。”

然后,我快步离开了医务室,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回到相对安全的牢房角落,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信息已经确认了。

一条隐秘的、脆弱的联系通道,似乎在我和那个神秘人之间建立了。

李医生是这条通道的枢纽。

而“陈警官”……是双方共同认定的“危险”源。

现在,我该怎么办?

主动出击?通过李医生向神秘人传递更多信息?比如我对“陈警官”五年前身份的怀疑?但这太冒险了,李医生未必愿意再次充当信使,而且可能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等待对方下一步指令?这又太过被动,我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我进退维谷之际,监狱里发生了一件看似无关,却让我嗅到机会的事件。

一名因盗窃罪入狱、刑期将满的女囚,在劳动时突发急病,情况危急,需要立即转往市医院抢救。由于事出突然,监狱方面显得有些混乱,抽调了部分警力负责押送和协调。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监狱内部防卫相对薄弱、注意力被分散的机会!

我想起了“陈警官”给我的那张胶片地图,上面标注的通风管道路线……以及,“陈警官”本人!他会不会也被抽调去负责这次突发事件的安保工作?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迅速成形。

我要利用这次混乱,再次进入那条管道!不是去那个被锈死的出口,而是去探索地图上标注的另一个分支——那条红线指向监狱内部某个区域的、我之前因为时间紧迫和“陈警官”的出现而来不及探查的支路!

那条支路通向哪里?会不会藏着更多关于过去秘密的线索?或者,是那个神秘人的藏身之处?

我知道这极其危险。一旦被发现,之前所有的伪装和忍耐都将付诸东流。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陈警官”的催促,神秘人的警告,都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我必须在那之前,掌握更多的筹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晚,监狱因为白天的突发事件,气氛依旧有些紧张,巡逻的间隔似乎比平时稍长。我耐心等待着,直到深夜,确认时机成熟。

我再次如同幽灵般溜出牢房,凭借着记忆和对地形的熟悉,避开加强的巡逻,来到了洗衣房后的那个死角。

通风管道的栅栏依旧虚掩着,仿佛在等待着不甘命运的探索者。

我没有犹豫,深吸一口充满铁锈和灰尘的空气,再次钻入了那狭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的管道之中。

这一次,我没有朝着记忆中生锈出口的方向前进,而是按照地图的指引,在第一个岔路口,转向了那条未知的支路。

这条支路更加狭窄,坡度向上,内壁布满了黏腻的污垢,空气也更加浑浊。我匍匐前进,手臂和膝盖的旧伤被粗糙的管壁摩擦,传来阵阵刺痛。

我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我感觉氧气越来越稀薄,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某种低沉的、规律的机器运行声。

光亮来自管道壁上一个不大的、被铁丝网覆盖的通风口。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铁丝网的缝隙,向下望去。

只看了一眼,我的呼吸便骤然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灯火通明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墙壁是冰冷的混凝土。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台我从未见过的、闪烁着指示灯的电子设备,看起来像是某种通讯或者监控终端。

而坐在设备前,正对着屏幕操作的那个人……

虽然他只穿着普通的便服,虽然我只看到了他的侧后方,但那挺拔的身形,那冷硬的下颌线条,那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的、熟悉的掌控感……

是“陈警官”!

这里……是他的秘密据点?!他不在狱警宿舍,而是在这条隐秘的通风管道下方,拥有一个配备了专业设备的密室?!

他在这里做什么?监控谁?联系谁?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水,浇遍我的全身。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潜伏在狱警队伍中,却没想到,他在这铜墙铁壁的监狱内部,还经营着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巢穴!

就在这时,他似乎完成了操作,身体微微后靠,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十分老旧的、军用的卫星电话。

他对着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由于距离和机器的噪音,我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紧接着,他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般,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尽管声音压得很低:

“……‘渡鸦’报告,‘巢穴’安全。‘影子’的踪迹还在追查,那个叫阿晚的女人……暂时还有用。”

渡鸦?!

巢穴?!

阿晚?!

“渡鸦”……这是我记忆中,那几个红圈代号之一!五年前那个神秘莫测的“单向联络员”!

而他称呼这里为“巢穴”!他就是在向某个更高层级的人,汇报情况!

我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都被证实了!

“陈警官”,他就是五年前的“渡鸦”!他就是那个需要被清查的“单向联络员”!他让我查找“暗桩”和“单向联络员”,根本就是贼喊捉贼,是为了清除可能威胁到他,或者知晓他过去身份的人!

而他提到我……“暂时还有用”……

原来,我自以为是棋手,却始终是他棋盘上一颗更加可悲、更加无知的棋子!他留着我,或许是为了引出“影子”,或许是为了利用我混淆视听,或许……还有别的,我无法想象的用途。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我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我的喉咙。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让我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我不能被发现。

绝对不能。

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向后退,每一个动作都轻缓到极致,生怕引起一丝声响,惊动下面那个可怕的、戴着双重面具的男人。

直到退到足够远的距离,我才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来时的方向,发疯般地爬去。

管道依旧黑暗,依旧狭窄。

但这一次,我感到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窒息,更是灵魂被彻底窥破和玩弄后的、彻骨的冰寒与绝望。

我回到了牢房,瘫倒在冰冷的床板上,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剧烈地喘息着,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深渊,终于向我展露了它狰狞的一角。

而我,在回望的那一刻,看到的,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绝望的真相。

“陈警官”……不,“渡鸦”……

这场游戏,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未曾真正入局。

我只是在你看似宽容的指尖下,徒劳挣扎的……玩物。

那么,现在呢?

知道了真相的我,是该继续扮演无知,等待被利用殆尽后抛弃?

还是……该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螳臂当车,也要崩碎你一颗牙齿?

我望着铁窗外那轮冰冷的月亮,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与绝望同等炽烈的、毁灭性的火焰。

【第二十章:破局之刃】

知道了“陈警官”就是“渡鸦”的真相,如同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最终毁灭的炸弹。过去的认知被彻底粉碎,信任(如果那微弱的存在可以称之为信任)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赤裸裸的利用和欺骗。

我不是棋子。

我是祭品。是被他精心圈养,准备在适当时候宰杀,用以献祭给他那不可告人目的的羔羊。

巨大的恐惧过后,是一种奇异的、近乎死寂的平静。当最坏的想象被证实,当退路被彻底堵死,反而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为何不死得有价值一些?为何不……拉着这个将我推入深渊的魔鬼,一起下地狱?

复仇的火焰,从未如此冰冷,也从未如此炽烈地在我心底燃烧。它不再仅仅是针对秦屿,更是针对这个披着“拯救者”外衣、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渡鸦”!

但我没有失去理智。我知道,面对“渡鸦”这样心思缜密、势力盘根错节的对手,愤怒和冲动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我必须比他更冷静,比他更耐心。

我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我在暗处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和部分秘密。而他,或许还以为我依旧是那个对他心存幻想、被他牢牢掌控的可怜虫。

我要充分利用这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最优秀的演员,完美地扮演着囚犯734的角色。劳动,吃饭,放风,接受“陈警官”(不,是“渡鸦”)偶尔的、充满审视的“关切”和催促。我向他汇报着编造的、关于其他囚犯的琐碎信息,表现出努力追查“单向联络员”却进展缓慢的“无能”和“焦虑”。

我甚至主动向他“求助”。

一次在仓库的“例行”见面中,我故意显得情绪低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警官,我……我好像被盯上了。”

他帽檐下的目光锐利起来:“谁?”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眼神惶恐,“就是感觉……有人在暗中看着我,那种眼神……很不善。红姐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我按您说的没再接触她,但她好像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有点害怕。”

我半真半假地诉说着,将红姐和李医生可能带来的威胁,模糊地传递给他,既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是试探他对这两人的态度和掌控力。

“渡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实性。然后,他冷冷地说:“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红姐那边,我会处理。”

“处理”?他会怎么“处理”红姐?这让我心头一紧,但同时也确认了,红姐确实是他警惕的对象之一。

“至于李医生……”他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她只是个医生,做好自己的本分。你少去招惹她。”

他对李医生的态度,似乎比对红姐要……缓和一些?是因为李医生背景更干净,还是因为……他也有所顾忌?顾及她可能存在的、与那个神秘人的联系?

这点细微的差别,被我牢牢记住。

离开仓库,我知道,我给“渡鸦”心里埋下了一根关于红姐的刺。这或许能暂时牵制他一部分精力,也能为红姐(如果她是盟友的话)提个醒。

同时,我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我不能再依赖“渡鸦”提供的任何信息或渠道。我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绝对保密的信息来源和反击计划。

我的目标,再次锁定了那条通风管道,以及管道尽头、“渡鸦”的那个秘密巢穴。

既然那里是他的心脏,那么,那里也一定藏着他最致命的弱点。

但如何再次进入而不被发现?如何在那布满监控和设备的地方找到有用的东西?

我需要帮助。

我需要那个神秘人的力量。

我决定,再次通过李医生,传递信息。这一次,我要更加直接,更加冒险。

我利用一次去医务室领取常规维生素的机会(这是我能够合情合理接触李医生的少数途径之一),在将领取单递给她时,我用指尖,极其快速地在单子背面,划下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被箭头刺穿的乌鸦简笔画,旁边是一个问号。

这个符号的含义不言而喻:我知道“渡鸦”的身份,我需要合作。

我将单子递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这是赤裸裸的摊牌,如果李医生是“渡鸦”的人,或者她拒绝再次充当信使,我立刻就会万劫不复。

李医生接过单子,目光在背面那个潦草的符号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她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将维生素片递给我,然后在领取单上签了字,将存根联撕下,随手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任何异常。

但我看到,她放进口袋的,是那张画着符号的存根联。

她收到了!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并且,她收下了那个危险的符号!

一股混合着巨大风险和一丝希望的激流,瞬间冲遍我的全身。

我低声道谢,离开了医务室。接下来,又是煎熬的等待。

这一次,回应来得更快。

第二天劳动时,我在我操作的缝纫机针线盒里,发现了一小卷被塞在最深处的、极其细小的透明胶片。它被卷得紧紧的,像一粒米。

我强忍着激动,趁人不注意,将它藏入舌下。

晚上,在牢房所有人都睡熟后,我蜷缩在被子里,借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光线,展开了那卷胶片。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用激光微雕技术刻上去的、密密麻麻的、如同电路图般的复杂纹路,以及几个极其微小的、似乎是频率和坐标的数字。

这是……什么?

一张新的地图?还是一个……通讯器的设计图?或者是某种设备的解锁密码?

我无法立刻解读。但我知道,这一定是那个神秘人给我的、至关重要的东西!是他(她)对我摊牌的回应,也是他(她)提供的、用于对抗“渡鸦”的武器!

我小心翼翼地将胶片重新卷好,藏在了比床板更安全的地方——我偷偷挖空的、肥皂内部的一小块空间里。

现在,我手里有了一张来自神秘对抗者的、未知的牌。

但我还需要更多。我需要知道“渡鸦”巢穴里的具体情况,需要知道他那些设备的具体用途,需要找到能一击致命的证据。

再次潜入巢穴附近的风险太大,几乎等于自杀。

那么,能否从外部寻找突破口?

我想起了“渡鸦”当时使用的那个老式军用卫星电话。那种电话信号特殊,需要特定的频段和接收设备。如果……我能监控到他的通讯频段……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几乎不可能实现。在监狱里,我到哪里去搞到能监控军用卫星信号的设备?

但那张神秘的胶片……上面的频率数字,会不会与此有关?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逐渐成型。

我回忆起在“渡鸦”巢穴里看到的设备指示灯。其中一台设备的天线接口类型,似乎和我以前在秦屿某个秘密据点见过的、某种信号中继器很像……如果我能利用监狱里现有的、废弃的电子元件……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的一丝火花。我知道这希望渺茫,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从外部监听“渡鸦”的方法。

我开始在劳动中,更加留意那些报废的、等待维修或处理的电子设备。在洗衣房,我留意那些老旧的、可能带有无线电元件的控制器;在仓库,我留意那些废弃的通讯器材……

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任何不当的收集行为都可能引来怀疑。但我像一只搜集过冬粮食的松鼠,耐心而谨慎地,一点点收集着可能用得上的“零件”。

同时,我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观察记录“渡鸦”的活动规律,尤其是他可能使用巢穴进行通讯的大致时间段。

时间就在这种高度紧张、秘密筹备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渡鸦”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异动。他依旧偶尔给我施加压力,催促我查找“单向联络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或许正在享受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等待着将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的那一刻。

而他与红姐之间,似乎也确实起了一些波澜。有几次,我看到红姐被叫去谈话,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这证实了我之前的“告密”起到了一些作用,但也让我对红姐的处境感到一丝愧疚和担忧。

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雷声掩盖了大部分细微的声响,监狱的电力系统也因为雷击出现了几次短暂的波动。

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利用早已准备好的、用收集来的废弃元件和绝缘材料粗陋拼凑的“探测器”(其核心原理来自于我对那张胶片的初步解读和过去受寻的记忆),连接上偷偷改造的、利用废弃耳机和电池组装的简易接收装置,将探头小心翼翼地从牢房窗户的缝隙中探出,指向记忆中“渡鸦”巢穴的大致方向。

雨水打湿了我的手臂,冰冷刺骨。我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那个粗糙的耳机上。

耳机里大部分是嘈杂的电流声和雨水的干扰。

我耐心地、一点点微调着频率旋钮(一个从废弃收音机上拆下来的),寻找着那个可能存在的、微弱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手臂开始酸麻,希望也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经过加密的、断断续续的语音,混杂着电流的嘶嘶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确认……‘巢穴’呼叫……‘老K’……‘货物’……已接收……‘清理’程序……启动……”

是“渡鸦”的声音!虽然经过加密处理有些失真,但我绝不会听错!

老K?这是谁?一个新的代号?

货物?是指什么?新的非法交易?

清理程序?!他要清理谁?!是我吗?!还是……“影子”?!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致命威胁,让我浑身冰冷!

我努力稳住颤抖的手,继续监听。但信号极其不稳定,断断续续,只能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词语。

“……阿晚……价值……殆尽……”

“……‘影子’……坐标……锁定……”

“……最终……处理……”

阿晚!价值殆尽!最终处理!

他果然要对我下手了!而且,他似乎锁定了“影子”的坐标!

我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

我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警告“影子”!必须阻止他的“清理”程序!

就在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时,耳机里的信号突然加强了,一个更加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陌生的男声插了进来,这个声音更加苍老,也更加威严:

“‘渡鸦’,记住你的任务。秦先生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那个叫阿晚的女人,和‘影子’……一并处理干净。‘老K’会接应你最后的‘货物’。这是……最后的指令。”

秦先生!

是秦屿!果然是他在幕后指挥!“渡鸦”所做的一切,包括对我所谓的“合作”,都是为了执行秦屿的最终清理命令!

而“老K”,是他们新的接应人!“货物”……难道是指我和“影子”的人头?!或者,是那些他们需要转移的、见不得光的证据?!

真相,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没有内讧,没有复杂的权力斗争。自始至终,这都是秦屿主导的一场针对内部隐患(“影子”)和外部威胁(知晓太多的我)的、冷酷无情的肃清行动!“渡鸦”是他最忠诚、最有效的执行者!

我缓缓取下耳机,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雨水顺着窗缝滴落,打在我的脸上,混合着某种滚烫的液体。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绝望,和……从这绝望废墟中,升腾而起的、最后的、毁灭性的决绝。

好啊。

很好。

秦屿,“渡鸦”……

你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你们以为我这把被你们亲手淬炼、又亲手丢弃的刀,已经锈钝,只能引颈就戮?

那就让你们看看……

看看这把淬了毒的刀,在彻底崩断之前,能爆发出何等绝望的光芒!

我擦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眼神重新聚焦,变得如同万年寒冰。

监听虽然短暂,但我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1. “清理”程序即将启动,目标和时间未知,但迫在眉睫。

2. “影子”的坐标可能已被锁定。

3. 有一个代号“老K”的接应者。

4. 秦屿是最终的幕后主使。

够了。

这些信息,足够了。

我看向藏在肥皂里的那张神秘胶片。

看向窗外那无尽的黑夜和暴雨。

是时候了。

结束这场猫鼠游戏。

亮出我最后的……破局之刃。

哪怕,代价是与之偕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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