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帝的旨意,卷起了轩然大波。
短短十数日,许许多多的钦差乘着异兽飞出了神京,前往大洲各地。
青州。
镇魔司的后衙。
一株老槐树下,云长风正用一方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刀身狭长,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
一只玄鸟破空而至,收敛双翼,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肩头。
云长风取下鸟腿上的细小竹管,展开里面的信纸。
纸上只有八个字。
审时度势,切勿莽撞。
是老师李纲的笔迹。
云长风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
他当然明白老师的言外之意。
神京的那一剑,他听说了。
能借明州星辰之力,隔空斩伤一位皇子,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除了陈玄,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让他去围剿这样一位存在?
他还没有活够。
“司主。”
一名心腹属下快步走入,神色凝重。
“神京的钦差到了,正在前堂宣旨。”
云长风将佩刀归鞘,站起身。
“走吧,去接旨。”
前堂之内,气氛肃杀。
一名面白无须的内官,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站在堂中央。
他身后的护卫,气息强横,目光睥睨,显然是神京大内的高手。
见到云长风进来,那内官只是抬了抬眼皮,便用尖利的声音开始宣读。
圣旨的内容,与云长风预料的相差无几。
言辞激烈,杀意毕露。
将那青衫剑客斥为动摇国本的巨寇,定为甲字第一号钦犯。
昭告天下,悬赏万金,封侯拜将。
“云司主。”
宣读完毕,内官皮笑肉不笑地将圣旨递过来。
“咱家可是听说了,此獠最早便是在你青州现身。”
“陛下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若能擒获此獠,你这青州司主的位置,怕是也能动一动了。”
云长风双手接过圣旨,躬身。
“下官,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钦差一行人很快便乘坐着翼展十丈的巨禽离去,赶往下一个州府。
云长风拿着那份滚烫的圣旨,回到后衙。
他将圣旨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司主,这……”
心腹属下欲言又止。
“把画像拓印千份,张贴于青州各城门口。”
云长风淡淡吩咐。
“至于搜捕……”
他顿了顿,看向属下。
“就派人去城外那些荒山野岭,好好找一找。”
“动静要大,声势要足。”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不要去扰了百姓的清静。”
心腹属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重重点头。
“属下明白。”
这哪里是搜捕,分明是做戏。
同一时间,大周各州府,都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靠近神京的几个州府,还算卖力地组织人手,装模作样地排查。
而那些天高皇帝远,早已被世家门道掌控的州城,则更是敷衍。
有的府衙,接到圣旨后,转手就当引火的废纸烧了。
有的世家家主,看着那份通缉画像,发出一声冷笑。
“让我们去对付一个能夺取星辰的怪物?”
“泰康帝是疯了,还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
一张圣旨,一道杀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成了一场传遍天下的闹剧。
大周王朝的威严,早已千疮百孔。
……
云城,回春堂。
院内的药香,比往日浓郁了几分。
聂云竹正在练剑。
月光下,她手中的铁剑不再沉重,剑光连绵,化作一片流动的银色匹练。
她的气息吐纳悠长,周身血气鼓荡,已经彻底稳固在了炼气五层。
一套剑法练完,她收剑而立,额角汗珠晶莹。
“根基很稳。”
陈玄的声音从石凳处传来。
“以你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匹敌弱一些的盏灯境修行者了”
聂云竹转身,对着陈玄躬身行礼。
“全凭公子教导。”
陈玄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小宝呢?”
“在房里睡下了。”
陈玄点头,沉默片刻,开口。
“云城的事,了了。”
“你们母子,也该离开了。”
聂云竹轻叹一声:“全凭公子吩咐。”
聂云竹又问:
“我们…能去哪里?”
“青州。”
陈玄给出了答案。
“到了青州城,去找一个叫萧山的人。”
“你们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他会安排好一切。”
聂云竹点点头,从房里叫醒了睡着的聂宝。
聂宝一直是个很安静的孩子。
如今走到陈玄面前,仰着头,用清澈的眼睛看着青衫年轻人,
陈玄伸出手,轻轻放在聂宝的头顶,揉了揉。
随后,陈玄看向聂云竹,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两件小东西。”
“一枚玉佩,你贴身戴着,可为你挡下一次致命的攻击。”
“还有几张符纸,给小宝,能遮蔽他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无异。”
聂云竹看着那个木盒,伸手接下
“公子…保重。”
次日,清晨。
云城东门外,长亭古道。
薄雾弥漫,晨曦微露。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混在一支即将远行的商队中。
聂云竹抱着聂宝,坐在车厢里,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长亭下的那道青衫身影。
陈玄负手而立,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车轮滚滚,开始向前。
马车驶过长亭,汇入官道,逐渐远去。
聂云竹的身影,在车窗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直到整个商队都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被晨雾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