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瑶数到第三十七根电线杆时,三轮车终于拐上通往村口的黄土路。司机老王头扯着嗓子喊:季家丫头,前头修路得自己走咯!她拎起鼓囊囊的登山包,裤腿上还沾着货轮底舱的机油。
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树底下蹲着抽旱烟的人影突然站起来。季青瑶看着那个微微佝偻的背影,登山包带子勒进掌心:
瑶瑶?母亲手里的簸箕摔在地上,晒了半天的南瓜子撒了满地。她跑起来还像小时候追着给季青瑶添衣裳时那样,左脚有些跛——那是当年在镇纺织厂被机器轧的。
瓦房里冲出来个高大的身影,哥哥季峰军装都没换,作训服肩章上的两道拐在暮色里发亮。他接过妹妹的行李,掌心厚厚的枪茧硌得季瑶眼眶发酸。前世直到变成丧尸那刻,哥哥都死死护着怀里的全家福。
不是说下个月调岗回来?母亲撩起围裙擦手,铁锅里炖着的腊肉咕嘟冒泡,眼睛怎么红得跟兔子似的?
季青瑶盯着八仙桌上那道陈年裂痕。七岁那年她打翻热水瓶,哥哥替她挨了揍,后背现在还有疤。妈,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可能觉得疯了。
她摘下银镯放在泛黄的桌布上,从重生那天的东京晨光,说到货轮底舱的生死逃亡。当提到c市隔离区里哥哥被咬断的右手时,季峰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说我后背的疤是替你挡的?
左肩下面,形状像月牙。季青瑶咽下喉头的血腥气,哥你每次洗澡都先关窗,因为怕人看见。 是了没说的都对。
母亲手里的锅铲当啷落地。季峰沉默着解开领口,那道淡褐色的疤痕在油灯下微微发亮。院子里传来隔壁翠婶的吆喝:桂芳!你家灶火要灭啦!
接着说。季峰把搪瓷缸推过来,枸杞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季青瑶的视线。
讲到银镯空间时,季青瑶突然抓起母亲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您摸,这里是不是有颗朱砂痣?那是她出生时奶奶点上的,连哥哥都不知道。
母亲颤抖的指尖停在女儿锁骨下方,泪珠子砸在褪色的的确良衬衫上:那年你奶奶闭眼前,说季家要出个开匣人...
什么匣子?季峰突然警觉地望向窗外。暮色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叫,村支书家的狼青最近总在坟山附近转悠。
母亲起身从樟木箱底捧出个红布包,里头躺着半本焦边的《千金方》,书页间夹着张1958年的奖状——奖给季明礼同志:抗疟先锋。季瑶这才知道,祖父当年不仅是华侨,还是秘密战线的药剂专家。
你爸走得早,有些事没来得及说。母亲摩挲着银镯内侧的刻痕,这物件打你太奶奶那辈就有,说是灾年启,盛世藏...
季青瑶突然掏出军用匕首划破手指,血珠滴在银镯上。众人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站在四合院的天井里。古井边的歪脖子枣树还在,只是挂果的枝桠间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和季瑶记忆中奶奶去世那年一模一样。
这是...异次元空间?季峰摸着西厢房的青砖,指尖沾了层薄灰。作为军区通讯兵,他读过不少前沿科技资料。
季青瑶引他们看东厢房的实验记录,母亲突然指着玻璃罐里的器官标本:这是你爷爷的字!果然,某个装着畸形心脏的罐底,用德文标注着1944.9.3 黑太阳三期。
深夜,季青瑶躺在儿时的雕花木床上,听着母亲在灶间剁腌菜的声响。哥哥正在院墙四周布置红外警报器——他从部队带回的小玩具。
瑶瑶,起来看这个。母亲轻轻推开门,手里捧着个铁皮饼干盒。褪色的喜字底下,藏着张1967年的电报存根:明礼兄:青囊未毁,小心东洋。卫国可好?
季青瑶突然想起公司机密里那本日记里提到的,那个戴同款戒指的日本研究员。前世在c市实验室看到的文件上,似乎也有类似的樱花徽记。
鸡叫头遍时,全家围坐在八仙桌前制定计划。季峰在军事地图上标注出最近的粮库和加油站:从今天起,咱家要开始了。
母亲把腌菜坛子码进空间西厢:你爷留下的药方里有个避瘟散的方子,明儿去镇上抓药。她顿了顿又说:村东头老赵家闺女在县防疫站,这两天听说有批疯狗伤人...
季青瑶正在清点物资清单的手突然僵住。前世病毒最初正是以狂犬病变异的名义出现在新闻里,算算时间,刚好该是这些打前哨。
晨光微熹时,季青瑶被哥哥摇醒。院门外停着辆改装过的皮卡,车斗里堆着钢筋水泥。走,去后山。季峰扔给她把工兵铲,先把地窖扩成防空洞。
挖到第三筐土时,铁锹突然撞上硬物。季青瑶扒开潮湿的泥土,半块残碑露出来,上面刻着季氏宗祠四个字。碑底压着个铜匣,锁眼形似她腕间的银镯。
看来老祖宗给留作业了。季峰抹了把汗,山风掠过他作训服上的盐渍。远处传来母亲敲铁盆的声音——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代表有外人进村。
季青瑶把铜匣藏进空间,转头看见村道上扬起尘土。两辆黑色SUV正朝老屋驶来,车窗贴着防窥膜,车牌被泥浆糊得看不清。
带妈从后山走。季峰按下腰间警报器的同时,季瑶已经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东京实验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