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期制作的日子,高浪几乎泡在了剪辑室。学校的剪辑设备算不上顶尖,但胜在安静,没人打扰。他戴着耳机,一帧一帧地打磨画面,常常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直到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老居民楼。
王胖子看他熬得眼眶发黑,每天变着花样给剧组加餐,今天是红烧肉,明天是炖鸡汤,美其名曰给导演补补脑子。李哲也时常过来帮忙,他对色彩的敏感度极高,总能在调色时提出一些点睛之笔的建议。
半个月后,初剪版终于完成。当高浪按下播放键,看着屏幕上那个属于2005年的夏天缓缓展开——斑驳的阳光、老式自行车的铃铛声、少年少女躲闪的眼神,还有黄剩依素净脸上那抹恰到好处的温柔,他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怎么样?王胖子搓着手,紧张得像个等待放榜的考生。
高浪没说话,只是按下了重播键。
李哲看着屏幕,突然叹了口气:我以前总觉得,电影就得有大场面、大制作,现在才发现,原来平静的故事也能这么打动人。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找发行方了?王胖子问。
高浪点点头:得尽快。我想赶在暑假档末尾上映,那时候学生还没开学,或许能多吸引点观众。
然而,找发行方的过程,比他想象中难得多。
他们首先联系的是国内最大的发行公司之一——华影传媒。负责接待的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看了没十分钟就把U盘还给了高浪,语气带着敷衍:小成本青春片,没流量明星,没大导演,我们这边不太好操作。
可是我们有黄剩依...王胖子忍不住插嘴。
黄小姐只是友情出演,戏份不多,撑不起票房的。年轻人打断他,低头开始整理文件,抱歉,我们资源有限,得优先考虑有市场潜力的项目。
走出华影传媒的大楼,王胖子气得直跺脚:什么叫没市场潜力?我看他根本就没认真看!
高浪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常。发行方都喜欢稳妥的项目,咱们这种没名气的小剧组,被拒很正常。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跑了七八家发行公司,结果都大同小异。要么是直接拒绝,要么是提出苛刻的条件——要拿走七成以上的票房分成,还要高浪放弃最终剪辑权。
这群人简直是抢钱!王胖子把资料摔在桌上,七成分成?那咱们忙活半天,岂不是白干了?
高浪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眉头紧锁。他知道发行方强势,但没想到会强势到这种地步。如果答应他们的条件,别说赚钱了,恐怕连秦老先生的六十万都填不回来。
要不,咱们找院线试试?李哲突然说,我爸认识几家影院的经理,或许可以谈谈。
这倒是个办法。高浪眼睛一亮:好,咱们分头行动。你联系你爸认识的经理,我再找找其他院线的关系。
然而,院线这边同样不顺利。大部分影院经理一听是小成本青春片,连样片都懒得看,直接就以排期已满为由拒绝了。少数愿意看片的,也只是礼貌性地表示可以考虑,却迟迟没有下文。
这天晚上,高浪刚从一家院线公司出来,就接到了周建明的电话。
高浪,盛世这边有点情况。周建明的声音带着疲惫,董事会觉得咱们这个项目风险太大,想撤资。
高浪的心沉了下去:撤资?可拍摄都已经完成了啊!
我知道,但他们说后期制作和发行还要花钱,怕到时候血本无归。周建明叹了口气,我跟他们吵了好几次,没用。他们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盛世前期投的五十万还回来,要么就把版权转给盛世。
高浪捏紧了手机,指节都泛白了。五十万?他现在手里只剩下秦老先生那笔钱剩下的几万块,根本拿不出来。转版权?那更是不可能,这电影就像他的孩子,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周总,给我三天时间。高浪深吸一口气,三天后,我给您答复。
挂了电话,夜色像墨一样浓。高浪站在街头,看着来往的车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重生回来,他以为自己握着未来的剧本,就能一路顺风顺水,却没想到现实会给这么沉重的一击。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他想起秦老先生的话,想起剧组所有人的努力,想起黄剩依在镜头前那抹干净的笑容...
不,不能放弃。
他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几乎快要遗忘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慵懒的女声传来:喂?哪位?
您好,我是高浪,之前在秦老先生家见过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