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冰冷、圆柱形的物体——那支在刚才爆炸中滚落到他脚边的肾上腺素注射器!透明的玻璃针筒上沾满了血污、黑灰和泥水,但里面那澄澈的、象征着生命力量的药液,依旧完好无损地封存在其中!
希望!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希望之火,在绝望的深渊中重新点燃!
他用牙齿咬掉针头那沾染污秽的保护套,锋利的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条件消毒,他凭着医学生刻入骨髓的本能,右手摸索着左大腿外侧,感受着肌肉的轮廓,将针头狠狠扎了进去!
“噗。”
轻微的阻力感传来,针尖刺破皮肤和肌肉。他拇指用尽全力,推动着冰冷的活塞杆。
冰凉的药液注入肌肉的瞬间,一股灼热的、狂暴的生命洪流猛地从注射点炸开!如同在冰冷的血管里引爆了一颗微型的太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停滞了一瞬,然后猛地松开,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疯狂搏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如同远古的擂鼓,瞬间压过了耳中的嗡鸣和远处的死寂!一股蛮横的力量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暂时驱散了部分虚弱和眩晕,强行唤醒了被毒素、伤痛和绝望侵蚀的躯体!麻木僵硬的左半边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电流窜过般的模糊知觉。肾上腺素,这生命的最后强心剂,正在不计代价地燃烧他残存的生命力!
他扶着冰冷刺骨、满是血污的规则墙,挣扎着,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站了起来。肋下、左肩、后背、面门……全身的伤口在药效作用下,痛感似乎被暂时压制了一些,但依旧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刺。他看了一眼刚才爆炸的中心——地面一片狼藉,瓷砖碎裂凹陷,残留着一小滩粘稠焦黑、如同沥青般冒着丝丝白烟的诡异物质,散发着余烬般的恶臭。那团差点要了他命的活性黑血,终于彻底消失了。而那个被他当作“武器”的纯水瓶,连同周围的瓷砖,都化作了齑粉。
必须离开!这里弥漫的恶臭和残留的能量波动,随时可能引来更恐怖的东西,或者触发新的规则失衡!
他踉跄着,拖着如同灌铅般沉重僵硬的左腿,朝着破窗的方向挪去。药房深处似乎还有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像是更多的东西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但他顾不上了。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左腿因为神经毒素和纯水冲击的影响,几乎无法弯曲,只能僵硬地拖行。就在他即将走到破窗边,准备逃离这个噩梦般的药房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地面——那个被他用来砸黑血利爪的肾上腺素金属盒。
盒子被黑血严重腐蚀,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恶心的黑色粘液残留和焦痕,仿佛刚从熔炉里捞出来,但盒子本身那特殊的合金结构并未完全溶解,盒盖虽然变形,却奇迹般地紧闭着。母亲留下的警告——“黑血病原体 = 阮家逆蛇纹”——如同烙印般在他疲惫不堪的脑海中再次闪现。这个盒子,这个曾经装着救命药物、又被他当作武器、最后承受了黑血腐蚀的容器,或许还藏着线索,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关键?他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没有犹豫,他忍着剧痛,艰难地弯腰,用右手捡起了那个冰冷、沉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盒。入手冰凉刺骨,带着一种诡异的滑腻感。
他不再停留,攀上破碎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窗台。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他的脸上。下方,那个无脸护士如同一个设定好的、不知疲倦的恐怖程序,此刻已经“守候”在雨棚下的阴影里,针筒高高举起,反射着雨水的寒光,但位置因为之前的爆炸震动已经偏移了。林深深吸一口混杂着雨水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纵身跳下!
“噗通!”
他重重摔在泥泞的、冰冷的积水中,浑浊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白大褂和伤口,激得他浑身一个剧烈的哆嗦,差点再次昏厥。肋下的伤口被脏水一浸,剧烈的刺痛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他咬牙,用右手和勉强能动的右腿支撑着,狼狈不堪地爬起,看也不看旁边那个缓缓转动着空白“头颅”、针筒重新对准他的无脸护士,朝着记忆中医院主楼那在雨幕中如同巨兽剪影般的轮廓,跌跌撞撞地、拼尽全力地冲进无边的、狂暴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身上,冲刷着伤口,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更清晰的剧痛,但也暂时洗去了部分血污和黑血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硫磺恶臭。肾上腺素的效果在冰冷的雨水中似乎被加速消耗着,那强行提起的力量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几乎要将灵魂都拖入黑暗的疲惫和左半边身体越来越严重的、如同被冰封般的僵硬麻木。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指关节传来一种酸胀的、仿佛生锈轴承被强行扭转的滞涩感,伴随着细微的、如同冰层开裂般的“咯咯”轻响!
年龄退化!这是误触童谣播放器带来的可怕后遗症!还是刚才接触纯水和黑血的双重侵蚀,以及那剧烈的爆炸冲击,加速了这种诡异的进程?
他不敢细想,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只是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和肾上腺素最后的余烬,在倾盆暴雨构成的、几乎无法视物的灰色牢笼中,艰难地跋涉。视线被雨水彻底模糊,耳边只有哗啦啦的、震耳欲聋的雨声和自己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医院的轮廓在厚重的雨幕中扭曲、晃动,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不知挣扎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终于冲进了一扇半开着的、通往主楼内部的安全门。门内是一条相对干燥、光线极其昏暗的长廊。冰冷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竟让他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安全了……暂时。
林深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水痕的墙壁,像一截被砍倒的木头般滑坐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肋下伤口的剧烈抽动,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白雾。冰冷的瓷砖透过湿透的衣物,不断汲取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他颤抖着,低头检查自己的左手——这只手此刻如同不属于他身体的异物。
五根手指僵硬地、不自然地微张着,无法做出任何弯曲或握拳的动作。指关节处明显肿胀了一圈,皮肤紧绷,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泽,失去了正常的血色和弹性,触感冰冷而坚硬,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冷的石蜡。他尝试用意志驱动食指,只能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卡顿般,微微颤动了一下指节,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酸胀和撕裂般的刺痛,仿佛强行活动会崩碎里面的骨头!这绝非简单的肌肉僵硬或神经损伤,这分明是组织在失去活性,在向着非生命的物质转化!
退化在加速!而且已经深入到了肌肉和骨骼层面!他想起误触童谣播放器后,手部皮肤瞬间出现的老化皱纹。而这一次,在神经毒素、黑血侵蚀、纯水冲击的三重打击下,加上冰冷雨水的冲刷,这种“退化”效应如同跗骨之蛆,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左臂的麻木已经蔓延到了肘关节以上,他甚至能感觉到左胸的呼吸都因为肌肉僵硬而变得异常吃力。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尊冰冷的石像!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找到办法阻止退化蔓延!否则,别说寻找母亲和真相,他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去寻找有急救用品或者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就在这时——
“哇——!哇啊——!!!”
一阵极其嘹亮、穿透力极强、带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婴儿啼哭声,毫无预兆地、凄厉无比地划破了长廊死一般的寂静!
哭声尖锐得如同钢针,直接刺入耳膜深处,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仿佛就在他耳边不到几米的地方炸响!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这条长廊前方不远处的某个房间里。
这哭声……林深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在这诡异死寂、规则杀机四伏的医院里,突然出现的婴儿哭声,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它甚至极可能是一种新的、更致命的规则触发点!而且,这哭声一响起,他感觉左臂的僵硬麻木感似乎又加重了一分,心脏的跳动也莫名地缓了一拍,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悄然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