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逋被两具金甲傀儡架着,一路拖拽至古神山,山风呼啸,吹得他睁不开眼,只觉脚下石阶越来越陡。
不多时来至峰顶,他被直接抛在了冰冷的祭坛中央。
“回禀飞廉神君,属下将人带到。”
金甲傀儡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李逋挣扎着抬头,见祭坛正中矗立着一尊诡异的青铜巨像——鸟身鹿头,周身环绕着幽蓝色的磷火。
“善。”
忽然,一阵刺耳的金属声从青铜像中传来,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自铜像顶缓缓飘落。
那是个形销骨立的青年男子,过大的白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活像穿了个破麻袋。
“你叫什么名字?”
“孙悟空。”
“不要在我面前说谎!你姓李对不对!”白袍男子突然暴怒。
“你怎…怎么知道?”李逋声音颤抖。
“本君无所不知。”
白袍男子突然靠近,舌尖触到他的脸颊:“纯净的大燧血脉,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完美的宿主了。”
“你这阴阳人给小爷滚开。”李逋惊慌道。
白袍男子冷笑一声,退后两步,他身旁的两具金甲傀儡立刻趴下充当座椅:“接下来,我问你答,若答不上来,这具身体可就是我的了。
“我若能答上来怎么说?”
“你答上来就多活一会,游戏依旧继续。”
“这不公平!”
“驾驭蛊元者,制定诅咒,维系法则,汝等凡人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白袍男子道:“游戏正式开始!”
此话一出,他身后浮现一轮虚影,那是一只无尾银猫。当它出现时,李逋只觉周围的天地就像被一个大瓮扣住,月、风、天与地,皆恍然间消失了。
“问: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问笼中各有多少只鸡和兔?。”
见李逋不语,白袍男子冷笑:“拖时间是吧?百息之内你若答不上来,照样要魂飞魄散。”
“12只兔子,23只鸡。”
李逋嗤笑道:“就这小儿科的问题,也敢拿出来卖弄。”
“没想到你这小崽子倒有几分本事。”白衣男子有些惊讶。
正此时,山峰下传来打斗声,金甲傀儡禀报:“神君,有一人一虎上山,现已攻破关口,即将要杀到峰顶。”
“无妨,哪怕是奉天司司主顾九川来,也遵循蛊元诅咒行事。”
“在平面上画一‘勾股形’,弦长五十,股长四十,请问勾长几何?”
白袍男子问出第二个问题。
‘勾股形’就是直角三角形,弦是斜边,股是较长的直角边,勾即是最短的直角边。
“勾长三十!”
李逋反唇相讥:“小学生都知道的勾股定理,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竖子休要得意!”白袍男子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忽闻一声‘烈风斩!’传来。
李逋大喊:“赵大哥是你吗?”‘瓮’外传来赵臣的声音:“银猫虚影,难道是失传已久的问蛊!”
“你倒有几分见识,不过晚了。”
白袍男子问出第三个问题:“今有人持米出三关,外关三而取一,中关五而取一,内关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问本持米几何?”
这王八蛋怎么老问数学题!
李逋喊道:“赵大哥快想办法救我。”
“驾驭‘问’蛊者,可以利用问之法则,不断向人追问难题,一旦回答不上来,问蛊便会吞噬掉答题者的元神。”赵臣喊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每道题都答对。”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你再坚持一下!”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李逋静下心,大脑进入运算模式,当即算出答案:“十斗九升八分之三。”
白袍男子有些惊异,就在他要问出第四个问题时,李逋突然喊住他:“你这题出的太没有水平了,有本事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能答上来,小爷任凭你处置。”
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他身后银猫虚影带着几分好奇与藐视看着李逋。
“怎么不说话?你怕了!是不敢回答我这道世界上最难,最难,最难的问题喽?”
“怕?”
“真是笑话,问蛊知晓世间一切谜题的答案。本君原不打算与你计较,但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废话少说,请接题:问一个边长为1的正方形,对角斜线长度是多少!”
“黄口小儿,此题有何难?”
“既然如此,无所不知的问蛊,请告诉我答案。”
“1.……”
等算到小数点第一百位数字后,白袍男子察觉到不对,他拿出炭笔,在地上演算。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他算到小数点后一千四百位数字时,惊慌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此白袍男子原名木胜,生前是一个固执的数师学徒,然而天资有限,在数道上一直郁郁不得志。
蛊卵爆发前,皇族司马氏迁都,他奉京营节度使贾泽之令,负责制造迁徙祭灵神像的大车,却不想受到祭灵飞廉蛊惑,盗取了演化司地宫中封印的问蛊。
木胜本以为只要驾驭问蛊,便能知晓世间的一切,然而他失败了。
青铜巨像中的飞廉祭灵,捡了个便宜,不止吞噬木胜的元神,还占据他的身躯。
可无论是祭灵还是蛊元,只要取代宿主,就要继承他的记忆、习惯和甚至是性格中的偏执。
这一点,短时间内无法纠正。
木胜死前极度信奉数师信条:数即万物,万物皆数。
飞廉祭灵想要停止这场无意义的验算,但木胜的执念和问蛊本身对‘谜题’的渴望,促使他根本停不下来。
这串该死的数字,却似无穷无尽,并且还毫无规律可寻,这不止违背数师千百年来所信奉的‘和谐定律’,还才使得问蛊开始渐渐失控。
“不可能——这不可能!”飞廉祭灵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怎会有算不尽的数字?”
银猫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身形不断扭曲变幻,时而膨胀时而收缩。祭坛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碎裂。
飞廉祭灵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栽倒在地。
同时,笼罩四周的问之法则随着问蛊的崩溃,开始消散。
李逋眼前景色骤变,意识回到现实中。
只见赵臣正挥舞龙雀刀,正对抗七具金甲傀儡。
他刚要迈步逃跑,突然只觉脚踝一紧,飞廉祭灵面目狰狞地抓住他,十指深深掐入皮肉:“快告诉我答案!”
飞廉祭灵的身体诡异地蠕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爬行。他的眼睛完全变成银白色,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李逋无法挣脱,只得向赵臣求救。
赵臣见状大急:“不好!问蛊在寻找新的宿主!”
他挥刀劈开两具金甲傀儡,却被剩下的五具死死缠住。这些金甲傀儡是金锁关将领,下三境炼神境,土属性灵武士。(灵武士下三境分别为:纳灵、锻体、炼神。)
再加上这些傀儡体内有蛊虫加持,身具千均巨力,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极为惊人,实力境堪比上境大修士。就连上三境,迈入衍化境的赵臣,手持削金断铁的龙雀刀,也在短时间内拿他们没办法。
由此可见蛊虫之强,恐怖如斯。
大老虎旺财咆哮一声,为自己壮胆,上前挡住金甲傀儡:“你去救李娃子,本王拦住它们。”
赵臣没有犹豫,遁至李逋身旁,见白袍男子似乎已没有了气息,而李逋则陷入了昏迷,他身后的无尾银猫虚影明灭不定。
问蛊在认主!
问蛊重启,霎时间,漫山菌丝枯萎,七具金甲傀儡轰然倒地。
赵臣心中悲凉:“驾驭蛊元,九死一生,即使成功了,日后恐怕也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李逋陷入昏迷,不知问蛊在神识空间内肆虐。他的元神是一尊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白玉小人,小人漂浮在一片红色的无边大海之上。
此海名为苦海,造孽越多,苦海越大。当元神坠入苦海之中,便意味着沉沦,人性从此就只会屈从于兽欲与私念行事。
问蛊钻进他的元神,开始搜刮记忆,最终得到了‘答案’
“根号二,好奇妙的语言…等等,这是另一个世界,好多美味的谜题啊。’随着不断自我学习,问蛊迅速便掌握数学语言,一道道谜题被解开,它的力量越来越大,已经快要将元神同化。
然而随着问蛊不断强大,元神似乎有了重量,开始向苦海下沉。
突然,苦海下浮现一个老者的身影,那老者身边萦绕着一道白色雾气,似龙似蛇。
老者干巴巴眼珠死死盯住元神,满是贪婪与兴奋。
然而就在元神即将坠入苦海的那一刻,问蛊敏锐感知的危险,立刻停止解谜,并果断舍弃自身大部分力量。
元神悬在海面,仅一线之遥,却好似天堑鸿沟。
老者愤怒异常,眼中满是不甘。
“梦蛊,汝藏的好深。”
“把元神拿来,饶尔不死!”
“若无元神,汝将永困苦海,又以何相胁本座?”
问蛊虽停止同化元神,但却换了一种方式,直接开始强行攻击元神,企图使其破碎后再逐一吞噬。
元神若是破碎,梦蛊又困于苦海,到那时它就是神识空间内唯一的意识体,照样能掌控宿主的身躯。
“你妄想!”
老者怒吼,操控龙形梦蛊冲出苦海,不断修复破损的元神。
李逋的元神此时就像个瓷娃娃,刚刚被摔碎,又被重新拼接起来,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终于,问蛊的攻击,梦蛊持续修复,双方互不相让,却意外的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
在这诡异的平衡中,李逋的元神竟渐渐苏醒……当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