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亭攥着书信的手青筋凸起,指腹在皱巴巴的纸页上反复摩挲,语气里满是积压多年的愤懑:“这信是去年深秋送过来的,当时我一看就知是赵敬尧的手笔——他手下人写威胁信,总爱在末尾画个歪歪扭扭的‘赵’字标记,旁人瞧不出来,我们这些常跟他打交道的商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陆承泽接过书信,指尖拂过那若隐若现的标记,眼底冷意渐浓,却沉声道:“刘掌柜放心,有这封信,再加上王老板的煤油账本,还有我们查到的眼线行踪,三份证据凑在一起,赵敬尧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抵赖。”
云瑾站在一旁,见刘松亭气得胸口微微起伏,轻声劝道:“刘掌柜,您别气坏了身子。如今证据在手,咱们既能还金粉阁一个公道,也能让那些被赵敬尧欺压过的商人,都出一口恶气。”
刘松亭闻言,脸色稍缓,看向云瑾时眼神软了几分:“云姑娘说得是,倒是我沉不住气了。想当年你在金粉阁唱《锁麟囊》,那句‘他为饥寒我为娇,分我一半也该当’,听得我心里暖烘烘的。如今你有难处,我就算拼着跟赵敬尧撕破脸,也得帮你把这事办成!”
从米行出来,日头已过正午,街面上的馄饨摊冒着热气,挑着货担的小贩穿梭其间。马车往少帅府赶时,云瑾掀着布帘看窗外,轻声感慨:“没想到王老板和刘掌柜不仅愿意作证,还记着我当年唱的曲儿。”
陆承泽坐在对面,见她眼底带着几分暖意,缓缓开口:“你在金粉阁时,待伙计和善,对客人诚心,唱曲又肯下功夫,他们记着你,本就是情理之中。再说赵敬尧这些年在商道上横行霸道,欺压了太多人,他们早想找机会反击,这次不过是借着你的面子,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马车刚到府门口,陈平已捧着电报候在台阶下,见两人下来,连忙迎上前:“少帅,刚收到直系那边的消息,沈明先生说李总长愿出面主持公道,还让咱们尽快把证据送过去,他要当着其他军阀的面,揭穿赵敬尧的把戏。”
“好。”陆承泽接过电报,扫了一眼便递给云瑾,“你看,事情比咱们想的顺利。李总长本就跟赵敬尧抢东北商道,如今有证据在手,他定会趁机压赵敬尧一头。”
云瑾接过电报,纸上的字迹虽潦草,却透着笃定,她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接下来几日,陈平忙着整理证据,陆承泽则频繁与沈明、李总长通电报。云瑾闲时便去客栈陪苏曼丽,或是帮府里的伙计核对账目,偶尔路过书房,总能听见陆承泽沉稳的声音,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三日后,李总长在城南商会召开会议,邀请了南北十多位军阀代表和商界名流。陆承泽带着云瑾、王鹤年、刘松亭一同前往,陈平则捧着账本、书信等证据,跟在身后。
会议上,赵敬尧的代表还在狡辩,说金粉阁的火是“意外”,王鹤年率先站出来,将账本摊在桌上:“诸位请看,火灾前三天,赵将军的人在我东北货栈买了五十桶煤油,型号跟火灾现场找到的一模一样,这难道也是意外?”
刘松亭紧接着掏出书信,声音洪亮:“我这里还有赵将军手下写的威胁信!去年他逼我转货栈不成,就扣我的货,如今又烧金粉阁抢地盘,这样的手段,难道配当一方军阀?”
众人哗然,李总长趁机拿出陆承泽送来的眼线记录,一条条念出来:“火灾前五天,赵敬尧的人在金粉阁附近盯梢;前三天,偷偷把煤油运到后院角门;火灾当晚,还有人看见他的兵装成百姓在巷口望风……”
证据确凿,赵敬尧的代表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其他军阀代表纷纷指责赵敬尧“行事卑劣”,商界名流更是联名要求他赔偿金粉阁的损失,还伙计们一个公道。
散会后,陆承泽带着云瑾走出商会,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天边,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承泽转头看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多亏了你找到王老板和刘掌柜,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云瑾,“金粉阁的修缮快完工了,这是新做的戏服料子,你看看喜欢吗?等修缮好,你要是想,咱们就把阁楼重新开起来。”
云瑾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水红色的绸缎,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抬头看向陆承泽,眼里满是笑意:“我喜欢。不过开阁楼的事,得跟曼丽和伙计们商量商量,要是他们愿意回来,咱们就一起把金粉阁弄得比从前还好。”
陆承泽点头:“都听你的。”
两人并肩往马车走去,晚风拂过,带来街边桂花的香气。云瑾攥着那块绸缎,心里满是暖意。
半个月后,金粉阁的修缮完工。开业那天,伙计们早早地挂起红灯笼,苏曼丽穿着新做的戏服,站在二楼回廊上招呼客人。
火光曾烧毁了阁楼,却烧不掉人心间的情谊。如今红灯高挂,曲声悠扬,金粉阁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商会会议的消息传到赵敬尧府邸时,他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听得回报,指节猛地攥紧茶盏,青瓷沿儿在掌心硌出红印。“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他将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碎片混着茶水溅了副官满裤脚,“不过是几本破账、一封破信,竟让我在南北军阀面前丢尽脸面!”
副官慌忙跪地:“将军,如今商界联名要您赔偿金粉阁,连之前合作的粮商也停了供货,底下三个营的军粮只够撑十日了……”
“军粮?”赵敬尧喘着粗气,眼底翻着狠戾,“去把库房里私藏的鸦片运去蒙古黑市,先换些银元买粮!另外,让张彪带两个精锐营,连夜去端了东边顾家的货栈——顾家那老东西敢跟陆承泽眉来眼去,正好拿他开刀,看陆承泽还敢不敢跟我作对!”
副官迟疑着起身:“可陆承泽刚收了南边盐商的势力,还从李总长那儿借了炮兵……”
“怕什么!”赵敬尧一脚踹翻脚边的矮凳,“他陆承泽不过是借了李总长的势,等我吞了顾家的货栈,再联合西北马司令断他粮道,看他还怎么横!”
另一边的少帅府书房,陆承泽正对着地图出神,指尖在东边顾家地界上反复摩挲。云瑾端着温好的参茶走进来,见他眉头微蹙,轻声问:“在想赵敬尧会对顾家动手?”
陆承泽回头,接过茶盏却没喝,反而伸手拉过她的手腕,让她站在自己身侧:“赵敬尧丢了商道、失了人心,定会狗急跳墙。顾家虽有护院,却抵不住他的精锐营,咱们得提前布局。”他指尖划过地图,“你看,顾家东边接马司令的地盘,北边连咱们的防区,若赵敬尧真敢动手,咱们就以‘护商’的名义出兵,既能收编顾家的势力,还能堵住马司令往西扩张的路。”
云瑾盯着地图上的线条,忽然想起前日整理的资料:“对了,我前几日查盐商账本时,发现马司令去年跟赵敬尧私下换过三批军火,账本我收在你书桌左边的抽屉里了,还标了交易日期。”
陆承泽眼底亮了亮,低头时鼻尖不经意蹭过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墨香:“还是你细心。有了这账本,就算马司令想帮赵敬尧,也不敢明着来。”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节,“等解决了这事,咱们去城郊的温泉山庄住两天,让你好好歇一歇,不用再跟着我熬夜整理资料。”
云瑾耳尖微红,却没抽回手,只轻声应道:“好,不过得等你把赵敬尧的势力压下去才行。”
第二日天还没亮,陈平就捧着电报冲进书房:“少帅!赵敬尧的张彪已带两个营往顾家去了,顾家老爷发了三封急电求支援!”
陆承泽当即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下令:“让李营长带骑兵营先去驰援,务必拦住张彪!再给马司令发封电报,把军火交易的账本副本附过去,警告他不许插手东边的事!你再去跟云姑娘对接,把顾家的商道资料整理出来,等咱们收编了顾家,正好把东边的粮道也接过来。”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书房,落在两人交错的身影上。陆承泽转头看了眼站在桌边整理资料的云瑾,眼底多了几分笃定——有她在身后帮他稳固细节、理清脉络,这场收服东边势力的仗,他稳赢。
李营长的骑兵营昼夜疾驰,终于在顾家货栈外三十里处拦住了张彪的队伍。张彪本想趁着清晨突袭,却没料到陆承泽的援军来得如此之快,两军刚一交锋,他的精锐营就乱了阵脚。李营长带着骑兵从侧翼包抄,枪林弹雨中,张彪的士兵死伤过半,余下的人见势不妙纷纷弃械投降,张彪本人也被生擒。
消息传回少帅府时,云瑾刚把顾家的商道资料整理成册。她拿着册子走进书房,见陆承泽正对着地图标注防线,轻声道:“李营长那边赢了,张彪被抓,顾家货栈保住了。另外,我把顾家的粮道、码头和仓库信息都整理好了,你看是否需要补充?”
陆承泽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云瑾用红笔标注的重点——顾家三条主粮道的运输周期、码头仓库的存货清单,甚至连每个站点负责人的背景都写得一清二楚。他抬头看向云瑾,眼底满是赞许:“你做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周全。有了这份资料,收编顾家时就不会出乱子。”
两日后,陆承泽带着云瑾和陈平去了顾家货栈。顾家老爷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陆承泽,他连忙上前拱手:“陆少帅大恩,我顾家没齿难忘!如今赵敬尧的人被抓,可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往后还请少帅多多照拂。”
陆承泽笑着点头,将云瑾整理的资料递过去:“顾老爷放心,只要你愿意让顾家归附,我不仅能保你货栈安全,还能帮你拓展商道。这是云姑娘整理的合作方案,里面写清了咱们的利益分配和后续规划,你可以仔细看看。”
顾家老爷接过方案,越看越惊喜——方案里不仅保留了顾家原有的利润,还提出用陆承泽的势力帮顾家打通北边的药材商道。他抬头看向云瑾,语气恭敬:“云姑娘心思缜密,这份方案考虑得太周全了!我顾家愿意归附少帅,往后唯少帅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