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阿布乐的怒吼在乌兰部主营帐里炸开,他一把将案上的马奶酒碗扫落在地,瓷片混着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刚换岗的兵卒跪在地上,头埋得几乎贴紧地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首、首领……那几个俘虏全跑了!守卫被捆在草堆后,西栅栏还破了个大口子!”
阿布乐猛地攥紧腰间弯刀,左脸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烛火下更显狰狞:“一群废物!连几个俘虏都看不住!”他抬脚踹向身边木柱,震得帐顶毡毛簌簌掉落,“传我命令!所有巡逻队立刻集合,沿西栅栏外的沙棘丛追!就算把黑石山翻过来,也要把人抓回来!抓不到就提头来见!”
“是!”兵卒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帐帘还没落下,又有个斥候跌跌撞撞闯进来,甲胄上沾着血迹,声音里满是惊恐:“首领!不、不好了!二王子北烈……带着大队骑兵打过来了!前锋已经到东山口,离主营帐不到十里地了!”
阿布乐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北烈?他怎么会来这么快?带了多少人?”
“看不清具体数目,但……但至少有上千人!”斥候咽了口唾沫,声音更颤了,“黑色皮甲,举着王庭的狼头旗,来势汹汹,沿途的岗哨全被冲散了!”
“上千人?!”阿布乐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缰绳“啪”地掉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北烈竟会为了几个俘虏,动用这么多兵力。怒火瞬间被慌乱压过,他转身抓过案上的地图,指尖在东山口的位置胡乱划着:“该死!他怎么敢违抗可汗的命令,擅自调兵?”
站在帐角的乌兰指尖悄悄绞着皮裙,心里掀起两层波澜——南国人逃了,北烈又带着兵杀过来了?刚才在羊圈外没揭穿云瑾,算起来也算救了她一次吧?要是她真被阿布乐抓了,北烈说不定还会用更大的代价来换,那样反而让她更碍眼。现在这样,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首领,那……那还追不追俘虏了?”旁边的亲卫小心翼翼地问,一边偷瞄阿布乐的脸色。
阿布乐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又急又怒:“追个屁!北烈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管什么俘虏!”他快速扫过帐内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所有人听令!立刻集合主营帐的兵力,去东山口设防!告诉所有人,敢退后者,斩!”
亲卫们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往外冲。阿布乐抓起挂在帐边的兽皮披风,大步往外走,路过乌兰身边时,还不忘叮嘱:“你回后帐待着,等我打退北烈,再找那些逃兵算账!”
乌兰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她倒要看看,北烈为了那个南国公主,能拼到什么地步,而那个逃出去的公主,又能不能等到北烈的救援。
马蹄声如惊雷般碾过乌兰部主营帐前的空地,北烈勒停“踏雪”,玄色披风被风掀起,猎猎作响。八百锐士列成整齐的阵形,黑色皮甲在晨光下泛着肃杀的冷光,手中弯刀斜指地面,刀刃上还沾着方才冲岗时的血迹,吓得帐外几个没来得及逃的乌兰部兵卒浑身发抖,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阿布乐!出来!”北烈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营地里的混乱,直往主营帐里撞。他翻身下马,握着“护境刀”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帐外散落的马具和倒在地上的火把,眼底的寒意更甚——云瑾和苏木还没消息,他不敢想若来晚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主营帐的帐帘被猛地掀开,阿布乐提着弯刀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十个亲卫,个个面露凶光。可当他看到阵前黑压压的王庭锐士,还有北烈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时,气势瞬间弱了半截,却仍强撑着喊道:“北烈!你擅自带兵闯我乌兰部地界,就不怕可汗降罪吗?”
“降罪?”北烈冷笑一声,迈步上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阿布乐的心上,“我问你,你抓的人呢?南国商队的俘虏,还有我的王妃,她们在哪?”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只要阿布乐说一个“不”字,他随时能拔刀相向。
阿布乐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北烈竟是为了这些人来的,而且还直接喊出了“王妃”的名号——他这才后知后觉,之前抓的那些南国人里,竟藏着王庭的王妃!慌乱瞬间涌上来,可他面上仍不肯示弱,梗着脖子道:“什么王妃?我抓的就是几个普通南国人,早就被她们自己逃了!跟我没关系!”
“逃了?”北烈的眼神骤然锐利,像草原上的雄鹰锁定猎物,“你以为我会信?”他侧身让开一步,身后的斥候立刻上前,将方才抓获的几个乌兰部岗哨推到阿布乐面前,“我的人在西栅栏外发现了她们的踪迹,还有你派出去追人的巡逻队——你敢说你没抓她们?敢说你没派人追杀她们?”
被推过来的岗哨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磕头:“二王子饶命!是首领让我们追的!他说要把逃掉的俘虏全抓回来……”
“你给我住口!”阿布乐急得怒吼,抬脚就要踹向那岗哨,却被北烈的亲卫一把拦住。
北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阿布乐的兽皮袍领口,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到阿布乐脸上:“阿布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们往哪个方向逃了?你派去的人在哪?”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若是她们少了一根头发,今日我不仅要荡平你的乌兰部,还要让你为她们偿命!”
阿布乐被北烈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凉意——他知道北烈说到做到,手段狠得让整个草原都忌惮。眼下他主营帐的兵力远不如北烈的锐士,真打起来,乌兰部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冷汗顺着阿布乐的额头往下淌,他终于松了口,声音发颤:“往、往南逃了……我派了三支巡逻队追,沿沙棘丛的方向,应该还没走太远……”
北烈一把推开他,阿布乐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北烈转身看向身后的锐士,声音洪亮:“木达!你带两百人留下,看住阿布乐和他的人,不许任何人离开营地半步!其他人跟我走,往南追!务必找到她们!”
“是!”锐士们齐声应答,声音震得营地里的草叶都在发抖。
北烈翻身上马,刚要挥鞭,就见帐角的阴影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乌兰。她站在那里,手里攥着缰绳,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没开口。
北烈没心思多想,眼下找到云瑾才是最重要的,他双腿一夹马腹,“踏雪”发出一声嘶鸣,率先朝着南边奔去,身后的锐士们紧随其后,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很快就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阿布乐瘫坐在地上,看着北烈远去的方向,心里又怕又悔——早知道那南国人里藏着王庭王妃,就应该早点解决。
而站在阴影里的乌兰,望着南边的尘土,指尖轻轻摩挲着马缰,心里却在想:南逃……那边离王庭的方向越来越近,她应该能安全吧?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帐子走——至于北烈会不会感激,她才不在乎,她只是不想让阿布乐用那个公主做筹码,更不想看到北烈为了别人低头而已。
夜色里的矮灌木丛枝叶交错,刮得人手臂生疼。阿禾本就因多日挨饿没力气,跟着众人疾走了半个时辰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细光。
“阿禾,撑住!”苏木回头时,正好看到他腿一软,连忙伸手扶住他。阿禾靠在苏木怀里,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苏姐姐……我、我走不动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前甚至开始发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苏木立刻蹲下身,要把阿禾往背上送:“上来,我背你走!”
“不行不行!”陈掌柜连忙上前拦住,他喘着粗气,却还是把阿禾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你是姑娘家,之前还跟守卫动手耗了力气,哪能让你背?我来!”周先生也跟着点头,伸手托住阿禾的胳膊:“陈达比我壮实,让他背,我来断后,盯着后面的追兵!”
陈掌柜不等苏木再说,已经半蹲下身,小心把阿禾架到背上。阿禾趴在他肩头,小声道歉:“陈掌柜……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陈掌柜拍了拍他的腿,喘着气笑:“傻孩子,说啥麻烦?咱们都是一起逃出来的,哪能丢下你!”
几人重新加快脚步,可刚绕过一片沙棘丛,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乌兰部兵卒的呼喊——追兵似乎顺着痕迹追上来了。云瑾心里一紧,刚要让大家躲进更深的灌木丛,却见前方的夜色里突然亮起一片火把,马蹄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熟悉的狼嚎般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