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那晚的吻像颗投入湖心的糖,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化开,甜意浸到了每一天的缝隙里。
谢岐开始“明目张胆”地找云瑾。他总记得她左耳听力弱些,说话时会下意识站在她右侧,声音比平时高半分,却又怕她觉得刻意,每次说完都要悄悄红了耳根。有时是傍晚发来消息:“楼下的烤红薯摊出摊了,要带一个吗?”有时是清晨的照片:“你家楼下的腊梅开了,香得很,风往你窗边吹呢。”云瑾总在看到消息的瞬间,指尖就泛起暖意,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
第一次正式约会定在腊月二十七。谢岐说有家旧书店重新开张,藏在老巷子里,问她要不要去。云瑾特意翻出条米白色的围巾,和棉服上的绒毛很配,对着镜子系了三次才满意。
推开书店门时,铃铛叮当作响。谢岐站在书架旁,穿着件浅灰色的毛衣,手里拿着本《小王子》,阳光透过木格窗落在他肩上,像镀了层金边。他看见云瑾,眼睛亮了亮,往她右侧挪了半步,把书往她手里塞:“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版本的插画。”
书页里夹着片银杏叶标本,脉络清晰,边缘泛黄。云瑾想起秋天时,她在朋友圈发过张捡银杏叶的照片,配文“想做成标本”,原来他那时就记在了心里。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她摩挲着那片叶子,声音轻得像叹息。
谢岐挠了挠头,耳尖泛红,往她右侧又靠了靠:“你的事,都记得。”
两人在书店里慢慢逛,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又都触电似的缩回,却忍不住偷偷笑。走到漫画区时,云瑾拿起本《樱桃小丸子》,忽然想起什么:“许知夏说,傅南昨天给她织围巾,把毛线团缠成了一团乱麻,最后还是阿姨出手才救回来。”
谢岐笑出声,特意转向她右边:“傅南的手确实笨,上次手工课他做的笔筒,歪得像个月牙。”
正说着,云瑾的手机震了震,是许知夏发来的视频——傅南举着条歪歪扭扭的粉色围巾,脸上沾着毛线,对着镜头傻笑:“知夏你看,我终于织完了!”许知夏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傅南你这是围巾还是麻袋啊?”
云瑾把视频给谢岐看,两人靠在一起笑得肩膀发抖,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从书店出来时,巷口飘来糖炒栗子的香。谢岐买了一袋,剥好的栗子仁都放进云瑾手里的纸袋里,自己只拿着带壳的慢慢剥。云瑾咬着热乎乎的栗子,忽然觉得,原来喜欢是这样具体的东西——是记得你左耳听不清,总悄悄站在右边;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你;是走在巷子里时,悄悄把你往里面让了让,自己走在靠近车流的一侧。
傅南和许知夏的约会总像场热闹的闹剧。
腊月二十九那天,云瑾在群里看到许知夏发的照片:傅南举着个巨大的,比他的脸还大,粉色的糖丝沾了满鼻子,许知夏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配文“笨蛋傅南买被坑了,这玩意儿要二十块!”
江燃在下面回了个“哈哈”,云瑾看着屏幕,忍不住弯了嘴角。这时谢岐发来消息:“我妈说,让你初三来家里吃饺子,她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馅。”
云瑾的心猛地一跳:“阿姨知道了?”
“嗯,我跟她说了。”谢岐的消息来得很快,“我妈特别高兴,说早就觉得你这姑娘好,还问我怎么不早点带回来。对了,她说知道你耳朵的事,到时候说话会注意的。”
后面跟着个捂脸的表情包,云瑾看着那行字,脸颊烫得厉害,像揣了个小暖炉。她想起上次在超市碰到谢岐妈妈,阿姨笑着塞给她袋橘子,特意站在她右边说“我们家谢岐总提起你”,原来那时阿姨就看出来了,还记着这样的小事。
除夕前一天,谢岐约云瑾去逛年货市场。刚走到街口,就看见傅南背着许知夏往这边跑,许知夏的鞋上沾着泥,在傅南背上捶打:“都怪你!非说那条小路近,现在好了,我新买的靴子!”傅南喘着气笑:“知道了知道了,回头给你买新的,先去买你爱吃的糖画行不行?”
两人跑过云瑾身边时,许知夏眼睛一亮:“云瑾!谢岐!你们也来买年货啊?”傅南也跟着回头,看见谢岐手里拎着的红灯笼,立刻喊:“谢岐你这灯笼太丑了!我给知夏买的那个才好看,上面有小兔子的!”
许知夏在他背上掐了一把:“傅南你闭嘴!”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地跑远,云瑾忽然觉得,喜欢原来有两种样子——像傅南和许知夏,是热热闹闹的欢喜,是吵着闹着也分不开;像她和谢岐,是安安静静的默契,是一个眼神就懂的心意,是连说话的位置都替你考虑好的细心。
谢岐把手里的灯笼往云瑾面前凑了凑,站到她右侧:“真的丑吗?”
云瑾看着灯笼上歪歪扭扭的“福”字,故意点头:“丑死了。”却在他低头要走时,拉住他的袖子:“不过我喜欢。”
谢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星。他把灯笼递给云瑾,自己去买了两串糖画,是只兔子和只狐狸,他把兔子递给她,站在她右边轻声说:“像你。”
“那你就是这只狐狸?”云瑾举着糖画笑他。
“嗯,”他点头,目光认真,特意提高了些音量,“只跟着你的狐狸。”
阳光洒在糖画上,晶莹的糖丝泛着光,像把此刻的甜都凝固了。
除夕这天,家里的年味浓得化不开。妈妈在厨房炸丸子,油星溅得滋滋响,爸爸在贴春联,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总不忘站到云瑾右边说话。云瑾坐在沙发上包红包,手机震个不停——群里傅南在发他家的年夜饭,满满一桌子菜,许知夏在下面喊“傅南你家的红烧鱼看起来好香,我要去蹭饭!”
谢岐发来消息:“在忙吗?”
云瑾拍了张自己包的红包照片发过去,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老虎。
“真可爱。”他回了个爱心表情,“我妈让我问你,饺子要吃水煮的还是蒸的?她特意说,到时候会坐在你右边给你夹菜。”
“水煮的!”云瑾回完,心里甜丝丝的,像喝了蜜。
傍晚时,外面开始放起零星的烟花,砰砰的声响裹着年味飘进来。妈妈把一盘饺子端上桌,笑着说:“谢岐妈妈刚才打电话,说谢岐这孩子,一下午都在院子里转悠,不知道在忙什么,还问我们家窗户朝哪边。”
云瑾咬着饺子,忽然有点好奇,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小品正演到好笑的地方,云瑾的手机响了,是谢岐。
“你到窗边来,”他的声音带着点神秘,还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特意对着话筒提高了些,“站到右边的窗户,我在楼下。”
云瑾心里怦怦跳,跑到卧室右侧的窗边。楼下的路灯亮着,谢岐站在楼下的空地上,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个手机,仰头望着她的方向,正往她这边挥手。
“看天上!”他对着手机喊,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又响亮。
云瑾刚抬起头,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炸开,金色的光焰像朵盛开的牡丹,瞬间照亮了整个小区。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红的、绿的、紫的,像无数流星在夜空绽放,又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把墨蓝的天空染得绚烂无比。
她看见谢岐站在烟花下,仰头望着她,手里拿着烟花棒,在地上画着什么。云瑾仔细一看,是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还有两个依偎的小人,左边的小人耳朵上画了个小小的圈。
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不是难过,是被巨大的幸福砸中的眩晕。她拿出手机,对着楼下喊:“谢岐!你疯啦!”声音却带着哭腔,还有藏不住的笑。
谢岐好像没听清,往楼下退了两步,对着她的方向张开嘴,同时举起手机打字,屏幕亮着——“这个烟花,我特意选了最大的,声音够响,你一定能听见!”
云瑾看着那行字,眼泪掉得更凶了。原来他连烟花的声响都考虑到了,怕她错过这瞬间的热闹,特意选了最响的那一种。
“云瑾!”他在楼下喊,声音被烟花的声响盖了点,却拼命提高了音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云瑾对着楼下挥手,眼泪掉在窗台上,像颗透明的星星。
烟花还在继续,一朵比一朵盛大,照亮了远处的屋顶,照亮了近处的树梢,也照亮了楼下那个仰着头的身影。
云瑾忽然想起初雪那晚他站在她右侧的告白,想起书店里他递来的《小王子》,想起年货市场上他说的“只跟着你的狐狸”,原来喜欢可以这样具体,这样热烈,这样把你的每一个小细节都放在心上。
最后一朵烟花炸开时,像漫天的星星落了下来。谢岐在楼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云瑾赶紧接起。
“喜欢吗?”他的声音带着点喘,还有点紧张,特意贴近话筒,“我问过老板,说这个型号的烟花声音最清楚,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云瑾抹了把眼泪,笑着说,“听得清清楚楚,吵得我耳朵都有点痒了。”
“那就好,”他笑起来,声音里的石头落了地,“我怕你听不清,又怕太响吓到你,纠结了好久。”
云瑾忽然想起妈妈说的“谢岐一下午都在院子里转悠”,原来他在反复确认位置,在担心她能不能听见这新年的热闹。她看着楼下的身影,心里像被烟花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谢岐,”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传过去,“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得像烟花落尽后的夜空,字字清晰地落在她右耳里:“我也是,一直都是。”
烟花的余烬慢慢落下来,像星星的碎片。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敲了十二下,清晰而响亮。云瑾靠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个还在望着她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冬天,这个新年,因为有了他,连耳朵的寂静里,都盛满了甜。
窗外的烟花还在零星地绽放,像在为他们的故事,添上最绚烂的注脚。而属于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