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屿离开已经一周。那一句“等我回来”像一颗被投入深湖的种子,在心间沉甸甸地坠着,悄然生根,却尚未发芽。没有他在的校园,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几分。林知意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毕业创作和日常课业中,试图用忙碌填满那份骤然降临的空旷感,但效果甚微。
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在去画室的路上看向科技社的窗口,那里不再有彻夜的灯光;还是会下意识地在饭点期待手机响起那个专属的推送,尽管“吃饭提醒”程序依旧准时,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走得很彻底,如同他做事的风格。封闭式集训,意味着有限的通讯时间和被监控的网络环境。他们之间的联系,变成了一种延迟的、需要排队的奢侈。
这天深夜,林知意终于完成了《星屿》系列的最后一笔。看着画架上那幅记录着摩天轮告白的画作,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拿起手机,点开与陆辰屿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抵达集训营报平安的简短信息上。
她打了很多字,诉说着画的完成,诉说着这一周琐碎的日常,诉说着……她的想念。但打完又逐字删掉。她知道他那边情况特殊,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成为他的负担。
最终,她只发过去一张照片——那幅刚刚完成的《星屿·定格》。
没有配文。
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心里空落落的,并不期待能立刻得到回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几分钟后,聊天框顶端竟然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提示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仿佛他在那头反复斟酌。最终,收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加密文件的传输请求。文件名是毫无规律的字符组合。
附言只有一个词:【解密。】
林知意立刻意识到,这是他规避审查的方式。她熟练地打开电脑,接入加密U盘,运行解密程序(这是他离开前教她的)。文件被成功解密,里面不是一个文档,而是一个极其精简的、可独立运行的程序。
她双击打开。
界面加载出来,是熟悉的黑色背景。但中央不再是输入框,而是一片模拟的、深邃的星空。星空之下,有两个极其简略的、由光点构成的抽象人形,正并肩站立着,像他们无数次在实验室熬夜后的样子。
在程序窗口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输入条,标签是:【状态更新:】
林知意福至心灵,尝试着在里面输入:【画完了。想你。】
按下回车。
屏幕上的星空缓缓流转,那两个抽象的人形之间,出现了一条由细碎星芒连接而成的、微弱却持续闪烁的光带。同时,程序后台生成一个加密的日志文件,自动保存了她的输入。
她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实时通讯工具,而是一个单向的、加密的电子日记本。他无法实时回应,但他为她打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树洞,并且,他能通过某种她尚不理解的方式,在另一端看到她留下的“状态更新”。
这像是他留给她的、跨越一千公里的“心跳监测仪”,让她知道,联结仍在。
林知意眼眶发热,心里那棵沉甸甸的种子,仿佛终于汲取到了第一缕水分。她开始每天在这个小小的程序里记录生活。
【今天下雨了,想起初遇那天。】
【夏晚晴说我最近总走神。】
【顾云深似乎安静了,希望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每一次输入,屏幕上那两个小人之间的星芒光带,似乎就会微微亮上一分。
一周后的凌晨,林知意被手机极轻微的、非系统默认的提示音惊醒。是那个加密程序发来的推送!不是她自己的状态更新反馈,而是真正的、来自他的信息!
她猛地坐起,点开程序。
界面依旧是那片星空和两个小人,但在星空上方,出现了一行新的、由系统生成的文字:
【远程诊断:记录数据接收稳定。关联性系数:+0.01%。系统评价:运行良好。】
下面,跟着一个他手动添加的备注,依旧是简洁的代码风格:
【\/\/注解:关联性系数,指代思念浓度与系统稳定性正相关。+0.01% 表示,今日比昨日,更想你一点。】
林知意看着这行混合着冰冷术语和滚烫心意的话,抱着手机,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又哭又笑。
这个笨蛋……连表达思念,都要编译成程序能理解的参数。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更想你一点”,感觉这一千公里的距离,似乎也被这笨拙的浪漫缩短了些许。她知道,在他那个由规则和逻辑构成的世界里,他正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为她运行着一场盛大而隐秘的思念。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睡下,程序却再次弹出一条系统自动警报,背景颜色变成了淡黄色:
【警告:检测到外部Ip对加密通道进行低频次端口嗅探。源地址经过伪装,特征码与历史威胁t-01(顾云深)部分匹配。防御等级已提升。建议: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