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玖微弱含着哭腔的声音楚楚可怜，却掀不起玄清心中半点波澜。
玄清吐出一口浊气，松开桑玖的手腕坐回石凳。
他取出那一支梨花捏在手心，突然开口：“你在哪。”
桑玖揉着手腕，委屈极了：“我就在这啊，师尊您在说什么？我——”
“别装傻，现在立刻回来，否则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见桑玖还不打算承认，玄清心里有股火一直在燃烧，打断桑玖卖弄可怜的话语。
“作弄我好玩吗，看着我被你甩的团团转，开心吗？你说你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用一个假人来骗我感情……”
沦为废人后的无力，离别相思的酸涩在知道被欺骗后无限放大，不断冲刷着他曾坚不可摧的心防。
玄清双眼泛红捏着梨花的手在发颤，长期收敛克制的性格不允许他出现太崩坏的情绪，他表情挣扎又可怜，像只被折断翅膀关在笼中应激的飞鸟，让另外一边正在取银禽飞翅的白玖心脏猛的抽痛。
桑玖可怜的表情消失不见，平静下来的眼眸与白玖神似，含着浓浓心疼。
他上前想去摸摸玄清的脸颊，还没靠近就被一巴掌猛的挥开。
玄清冷着眼别过头：“别用你这副假人身体碰我。”
桑玖也不恼，在玄清面前半蹲下，没有凑太近，也不敢离太远，就这样盯着玄清泛红的眉眼许久，看的玄清耳尖都有些冒出粉色才开口。
“好，不碰，你别气，不然我哄不到你岂不是很难受，乖乖，你这样我很难受。”
“少来这套，难受也是你活该。”
从望月城酒楼开始，一步步套路他到现在，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玄清打定主意这个气必须生个明白，让白玖知道这么逗弄他的后果，否则以后还会玩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
他可不想被个假人动手动脚。
不过这倒是玄清多想了。
白玖从来没有想过用这副假躯去触碰过玄清，与玄清有过亲密接触的从来只有他，连人偶也不行。
本来想着玄清晚上才会想明白，结果他家清清这么聪明，又或者说，玄清太了解他的味道了，那毎日品尝仍觉不够的味道，又怎么可能记错。
“我已经给你取到礼物，在回来的路上，等等我好不好。”
又等。
玄清凝眉：“现在不行？”
桑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如果没有炖这灵食的话，或许可以，只是可惜了那么补的一碗汤，清清就喝了一口。”
玄清眼眸扫过地上洒落的灵食，心情愈加不好。
“刚刚没记错的话，是你故意“手滑”了吧。”
本来一开始只是想卖惨苦肉计的桑玖：“……哈哈，明天我再给你做，宝贝别气，唤灵鸟很多，我已经让人抓了几百只回合欢宗，你每日吃一只，吃几百年都没事。”
那么多？
玄清半信半疑偷偷扭头去看桑玖的模样。
结果在看到那副稚嫩少年一脸宠溺的表情时心情难得复杂。
“你就不能装的大些吗，这副模样，像个……”后面两字玄清只嘴巴微微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但桑玖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大点怎么装可怜，你又怎么会把我带在身边。”
确实，如果当时酒楼里的少年再大些，玄清可能并不会直接收桑玖为徒，更不会对他那么好，直接带在身边精心细养。
“……所以你就是这么骗我的？”
桑玖：“我只是喜欢你，想追求你，可是你那时候太冷了，对我太冷漠了，我只能装作小可怜跟你回家，这样我才能一直在你身边。”
这倒还成了他的不是了，玄清咬牙：“夺我元阳那晚呢，你解释一下。”
桑玖表情顿了一秒后迅速恢复，笑着道：
“那晚确实是我进你房中，可进去后，就是你主动了呀，我只是教你动了动，你便会举一反三了，爽的不得了。”
玄清正打算骂他不要脸，身后倏地环上一人，桃梨香将他笼罩，属于白玖的味道侵略着他的五感。
“今晚我再教教你，好不好，乖乖～”
耳侧男人的嗓音低哑又性感，吹拂出的热气烘的玄清耳根一麻。
前一秒还现在面前的桑玖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晶石雕刻完美的血红色人偶，玄清没时间去分辨地上那假人材质如何，因为某人正在一点点啃咬他的耳垂顺着脖颈到肩膀。
“你干什么，我还在生气！”
白玖抓住玄清乱动的手臂，将人死死按在怀里，低头在他脖颈上细细品啄。
“清清，我帮你重新长出翅膀，帮你飞起来好不好，腾蛇与龙无二，你不该被人轻视，更不该像只爬虫般仅限陆地，天空依旧是你能够征旋的地方，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完美的。”
“所以，可以不生我气了吗？”
什么？
玄清一时间没明白白玖的意思，还以为他又在作弄自己。
但当他偏过头想去怒怼时与那双极为认真的眸子对上，心脏像是被什么突然撞击了一下，倏地疯狂跳动起来，眼眶酸涩起来。
是他想的那个翅膀吗？
身体残缺的自卑与疼痛伴随了玄清的上半生，也让他恨了犹苍几百年，恐惧暴露后被整个修仙界撕碎蚕食，成为这个世界的养料，连骨骼都被磨碎入药的怪物。
因为无郁，人人都开始赞扬他的强大，美貌，与大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只是假的。
他只是个自私丑陋的胆小鬼，一个自始至终只想活下去的异类。
他从不敢奢望飞翔，上一次被风浪托举的自由感离他太遥远了，遥远到连记忆都已腐朽模糊，再回忆起只剩千刀万剐的嘶嚎和一片血红嘲笑声。
可是现在，他好像能透过血腥看到当初那段简短美好回忆了。
血色褪去，泛着柔和暖光的记忆浮现，从昏黄蛋中破壳而出的瞬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清清，满怀爱意的暖风吹在一只懵懂的小兽脸上，让他第一次学会了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