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出“古今大战僵尸俑”的戏码,要是搁在重庆朝天门的哪个录像厅里,两块钱一张票,我能看到天荒地老。
可现在,我们仨就是盘子里的花生米,干巴巴地等着被哪一方的大佬顺手捏碎。
黄毛和他那几个马仔,已经彻底没了人样。
他们的动作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野兽撕咬。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全凭着一股子蛮力和对疼痛的无知。
一个马仔被尸俑的长枪捅了个对穿,居然还能反手抱住尸俑,张开大嘴就往人家脖子上啃,那“嘎吱嘎吱”的声音,比耗子拿工兵铲撬石头还瘆人。
而那群铁甲尸俑,则完全是另一码事。
它们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杀戮机器,一招一式,沉稳得可怕。
进退有据,枪刺如林,偶尔还会两三个尸俑协同作战,用枪杆把一个发了疯的马仔绊倒,然后几柄生锈的长枪毫不犹豫地捅下去。
“哥……这……这他娘的也太科幻了……”耗子缩在我身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军区演习都没见过这阵仗。咱们这是……乱入了哪个剧组了?”
“别他妈贫了!”我压低声音骂道,“你以为这是看戏?等他们分出胜负,下一个上菜单的就是我们仨!不想被串成烤串,就给老子动动脑子!”
跑是肯定跑不掉了,唯一的生路,就在溶洞正中间那艘倒扣的福船上。
可那船倒扣在水银盘的正中间,要过去,就得从水银盘走过去,我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会不会触发其他的机关。
进退维谷!!!
脑子!
脑子!
我他娘的现在需要脑子!
可越是急,脑子里越是一团浆糊,全是尸俑的长枪和黄毛那帮人扭曲的脸。
“《太乙遁甲》……外为用,内为体……阴阳逆转,生死易位……”
我猛地抬头,环顾整个溶洞。
这狗日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天然的外八卦!
我们进来的洞口是休门,黄毛那伙人发疯的地方是伤门,而尸俑列阵之处,正是杜门!
三吉门堵了俩,剩下一个生门……我死死盯住那艘倒扣的福船。
船是倒的,路是反的!
生门即死门,死门亦生门!
那水银盘上看似平坦无波,实际上暗藏杀机,而真正的生路,恰恰就在那几处看似最凶险的漩涡和凸起之上!
那片水银盘,就是一个内八卦阵!
“跟紧我!”我一把拽住耗子,冲水生吼道,“踩着我的脚印走,一步都不能错!”
来不及解释,也无需解释。
在这种活见鬼的关头,他们只能选择信我。
我深吸一口气,双眼死死锁定水银盘上几处微不可查的标记——那是一块颜色稍深的凸起,那里是离位!
再往前七步,有一处微小的漩涡,是坎位!
“走!”
我一声低吼,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
第一步踏上那块凸起,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
有路!
耗子他们俩连滚带爬地跟上,我们三个人就像是喝醉了酒的蛤蟆,在水银盘上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路线疯狂跳跃。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八个方位,八个落点,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当我最后一步重重踏在福船倒扣的船舷下边时,脚下已经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质感,而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水!
说时迟那时快,战场的局势果然发生了变化。
黄毛手下最后一个马仔,被三个尸俑用长枪钉死在了岩壁上。
现在,只剩下黄毛一个“活口”,被十几个铁甲尸俑团团围住。
饶是黄毛变异后力大无穷,此刻也险象环生。
他像一头被狼群围攻的疯牛,嘶吼连连,却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拳头。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成了布条,青灰色的皮肤上,添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样,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包围圈外的我们,还有我们头顶的那艘船。
我心里一沉,这孙子,都这副德行了,还惦记着宝贝。
“别他妈愣着了,潜下去!”我大吼一声,也顾不上水里有什么鬼东西,一头就扎了进去。
冰冷的水瞬间包裹全身,外界“叮叮当当”的厮杀声变得模糊而遥远。
我拼命睁开眼,在浑浊的水中摸索着船身。
我蹬水向前,指尖碰上了铜包檐角——是望楼!
再往下潜半米,一个方方正正的天窗倒吊在眼前,木盖早烂成筛子,黑漆漆的洞口像一张倒悬的嘴。
我双手抠住窗框,腰一拧,头朝上钻了进去。
抬头便模糊的看见倒挂着的罗盘、桌椅、还有半截折断的旗杆。
同样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在头顶的中间,原本向下的楼梯口如今成了往上的唯一通路。
我连推带搡,让耗子他们俩先进去,然后自己也手脚并用地游了进去。
脑袋猛地冲破水面,一口空气灌进肺里——像是要炸开一样。
拿手电一照。
头顶是一间倒悬的大厅,四盏鲸油灯倒吊在梁上。
正中一张紫檀长案倒悬着,案上卷轴、印盒、铜镇纸像被钉死一样纹丝不动;两侧太师椅倒挂在空中,椅背贴着舱壁。
屏风上的《万里江山图》也是反的,山川河流颠倒,墨迹却未褪色。
“哥……”耗子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几乎是同一时间,黄毛便嘶吼着从水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