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喧闹的六合夜市,回到下榻的民宿,林墨的心情依旧因刚才与阿豪从冲突到和解的奇妙经历而微微激荡。他洗漱完毕,看时间尚早,便再次打开了直播,想和观众们随意聊聊天,分享一下今日的感触。
夜晚的直播间氛围通常更为放松,大家天南地北地闲聊着。这时,一条醒目且带着可爱表情的连麦申请跳了出来,申请者的Id叫“爱喝茶的小月”,所在地显示是台湾。
林墨觉得有趣,便接受了连麦请求。屏幕瞬间分成两半,另一边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显得十分清纯可爱。
“啊啊啊!真的连上了!林墨哥哥!我真的超喜欢看你的直播的!”女孩一上麦就激动地尖叫起来,声音甜美,带着软糯的台湾腔,语速飞快,“我从你去西北沙漠的时候就开始看了!你和鱼饼都好可爱!《菩萨军》我也看了,哭得我稀里哗啦的!”
【哇!是台湾妹妹!好可爱!】
【这声音好甜啊,嗲嗲的。】
【哈哈哈,台湾妹妹说话好机车哦~】
【妹妹眼光不错,我们也喜欢墨哥!】
弹幕立刻被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吸引了,纷纷打趣起来。林墨也被她激动的样子逗笑了,温和地说:“小月你好,谢谢你的喜欢。这么晚还不睡吗?”
“睡不着嘛,看到你开播太开心了!”小月的声音依旧兴奋,“林墨哥哥,我跟你说哦,我们家就在阿里山上,是开茶园的!我阿公(爷爷)经营这片茶园快一百年啦!我们家的茶……”
她话还没说完,直播间的弹幕风向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等等……茶园……爷爷……】
【这个开场白,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茶叶滞销,帮帮我们”?不会吧……】
【经典剧情要来了吗?卖茶女?】
【墨哥小心!套路!这是套路啊!】
显然,广大网友对于这种陈年老梗是非常熟悉的。
林墨看着弹幕,自然也懂了大家的暗示,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带着几分打趣的语气对着小月说:“小月同学,你下一句该不会是……爷爷年纪大了,茶叶卖不出去,想让我帮忙分担一下压力,买点茶叶吧?”
小月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蛋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摆手,对着镜头急切地解释: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啦!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是想邀请林墨哥哥你来我们家茶园做客!来尝尝我们家的茶!真的很好喝!我想让你看看阿里山最美的茶园!绝对不是要卖茶给你!”
她急得直跺脚,那又羞又急的可爱模样,反而让观众们觉得她更加真实可信了。
【哈哈哈妹妹急眼了!】
【看起来不像是演的,好单纯。】
【邀请做客啊,这个可以!】
【墨哥去看看吧,阿里山茶园肯定很漂亮!】
林墨看着她真挚又慌张的样子,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
他原本第二天的行程还未最终确定,去体验一下高山茶园文化,似乎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邀请我去做客啊。”林墨笑着缓解了她的尴尬,“好啊,我很乐意。阿里山的茶闻名已久,能去亲眼看看,亲口尝尝,是我的荣幸。”
“真的吗?太好了!”小月立刻转忧为喜,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那我等下把地址和我的联系方式私信给你!明天我在路口等你!”
下播后,林墨收到了小月发来的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位于嘉义县阿里山乡的一个村落。
他规划好路线,期待着明天的茶园之行。
第二天,林墨早早出发,搭乘交通工具上山。
阿里山的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但沿途风景美不胜收,茂密的森林、缭绕的山岚,让人心旷神怡。
按照小月给的地址,他来到了一个被茶园环抱的小村落。空气清新冷冽,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
在一处明显是自家院落兼茶叶作坊的门口,扎着马尾辫的小月正翘首以盼,看到林墨,立刻兴奋地挥手跑了过来。“林墨哥哥!这里这里!”
在小月的介绍下,林墨见到了她的爷爷——一位精神矍铄、面容慈祥但眼神清亮有神的老者,大家都叫他林爷爷。林爷爷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手上有着长期劳作留下的厚茧,他微笑着与林墨握手,手劲很大,话语不多却透着山里人的朴实与热情。
“林爷爷好,打扰您了。”林墨恭敬地问候。
“欢迎欢迎,年轻人,小月念叨你一早上了。来,进屋喝杯茶。”林爷爷笑着招呼。
简单的寒暄后,林墨表达了想体验采茶和制茶过程的想法,并希望开启直播,让更多观众了解阿里山高山茶的文化。林爷爷欣然同意。
于是,林墨开启了直播,镜头跟随着林爷爷和小月,走向屋后那片依山势而建、层叠起伏的翠绿茶园。清晨的露珠还未完全散去,阳光穿过薄雾,洒在漫山遍野的茶树上,宛如仙境。
【哇!这就是阿里山茶园吗?太美了!】
【空气感觉都好清新!】
【小月妹妹今天更可爱了!】
林爷爷亲自示范如何采摘最顶级的茶青。“采茶,要采这‘一心二叶’。”他熟练地用手指掐下茶树枝梢最顶端的嫩芽(心)和紧挨着的两片嫩叶,“你看,这芽头饱满,叶片鲜嫩,这样的茶青做出的茶,香气和滋味才是最好的。”
林墨和小月跟着学习,小心翼翼地寻找并采摘。林墨发现,这看似简单的工作,实则非常考验眼力和耐心,需要弯腰许久,不一会儿就感觉腰酸背痛,由衷感叹茶农的辛苦。直播镜头记录下这辛勤又充满诗意的画面。
采完一批新鲜的茶青,他们回到家里的制茶作坊。林爷爷向林墨展示了传统乌龙茶制作的复杂工艺:
“这是萎凋,”林爷爷将茶青摊放在竹筛上,“让茶叶自然失水一部分,变得柔软,散去青草气。”接着是杀青,将萎凋后的茶叶放入高温的滚筒中快速翻炒,“目的是用高温停止茶叶的发酵,锁住香气和滋味。”
然后是揉捻,用手或机器对茶叶进行反复揉搓,“让茶叶细胞壁破裂,茶汁溢出,便于冲泡,同时初步塑造条索。”
最后是烘焙,将揉捻好的茶叶放入焙笼中,用炭火低温慢烘,“这一步最关键,去除多余水分,发展茶叶的香气和醇厚口感,定型和干燥。”
每一个步骤,林爷爷都讲解得细致,动作娴熟,仿佛在与茶叶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看着在焙笼上慢慢变化的茶叶,意味深长地对林墨说:“这茶啊,就像人生。要经过太阳的晒,要经过高温的炒,要经过反复的揉捻,还要经过文火的慢烘。每一道工序,都是一次磨砺。只有经过这些‘火炼’,才能激发出它内在最深沉的香气,才能有后面入口的甘醇。”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林墨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体验完制茶过程,林爷爷带着林墨来到一间雅致的茶舍。
窗外是苍翠的群山,室内茶香袅袅。林爷爷取出一小罐珍藏的顶级乌龙茶,亲自为他冲泡。烫壶、置茶、温润泡、高冲、刮沫、淋壶、分茶……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充满了仪式感。
茶汤注入品茗杯,色泽金黄透亮,如同琥珀。
林墨端起茶杯,先闻其香,一股清雅高扬的兰花香沁人心脾。
他小口啜饮,茶汤入口的瞬间,一股明显的微苦在舌尖绽放,但就在他准备承受这苦涩时,那股苦味却极其迅速地转化为了磅礴的、难以言喻的甘甜,从舌根、喉头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伴随着那悠长的兰花香,形成了极其美妙的“喉韵”,回味无穷。
“这茶……”林墨眼中露出惊叹,“先苦后甘,韵味悠长!”
林爷爷看着他品茶的神情,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充满力量:“年轻人,我从你刚进来就注意到,你眉宇间似乎有些郁结,像是有心事,有放不下的东西。”
他指了指林墨手中的茶杯,“但你的眼神很清亮,有韧性。就像这茶,入口会觉得苦,但只要你耐心去经历、等待,后面自有甘甜来回馈你。人生路长,要放宽心,有些事急不得,火候到了,自然就成了。”
这番话,仿佛一道光,瞬间照进了林墨的心底。他回想起自己从确诊绝症时的绝望,到绑定系统后的挣扎求生,一路走来,见证悲欢,记录真情,不正如这茶叶经历的萎凋、杀青、揉捻与烘焙吗?
那些痛苦、迷茫、艰辛,都是淬炼的过程。而自己对尽快凑满五十万情绪值彻底治愈疾病的急切焦虑,在此刻这满室茶香与老者充满智慧的话语中,似乎真的被抚平了许多。他明白了,有些圆满,需要水到渠成。
【爷爷是懂人生的!】
【这话说的真好,苦尽甘来。】
【感觉墨哥被治愈了,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
【这直播看得,又有美景,又有美食,还有人生哲理,值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沉浸在茶香与哲思之中,弹幕变得平和而充满感悟,“平静”、“治愈”、“感悟”的情绪值稳定地增长着。
品茶结束后,林爷爷看着林墨,越看越是欣赏,他笑眯眯地,用不大但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仿佛闲聊般说道:“林墨啊,看你这个小伙子,踏实稳重懂礼数,真不错。我们家小月啊,虽然还在念书,但也快毕业了,她还没……”
“阿公!!!你在乱讲什么啦!!!“ 小月原本在一旁安静地泡茶,听到爷爷这话,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又羞又急地打断爷爷的话,一把拉住爷爷的胳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来了来了!经典保留节目!】
【爷爷看孙女婿的眼神!】
【小月妹妹脸红了!好可爱!】
【墨哥稳住!鱼饼后妈候选人出现了!】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直播间顿时被欢乐的弹幕淹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林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催婚”场面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爷爷,您过奖了,我还想多走走看看呢。”
小月羞得不敢抬头,使劲拽着爷爷往外走:“阿公你快去忙啦!不要在这里乱讲话!”
林爷爷被孙女推着,还回头对着林墨呵呵直笑。
林墨最后还是买了不少乌龙茶,让小月分别精心包装了。他觉得小月家的茶确实不错,虽然买的时候弹幕都在调侃:“墨哥最终还是中招了!”、“买的心甘情愿了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