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在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份荒凉的公路上,远处的山峦呈现出一种铁灰色的冷峻。
空气中的尘埃似乎都带着与之前旅程截然不同的紧绷感。
林墨按照直播间里一些了解当地情况的观众的提醒,在靠近边境的一个鱼龙混杂、以货币兑换和灰色交易闻名的小镇停了下来。
他没有贸然直接闯关,而是通过中间人,在镇上一家嘈杂的茶馆里,见到了他雇佣的阿富汗本地向导——纳吉布。纳吉布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眼眶深陷,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机警,嘴唇上方留着一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
他能说一些简单的英语。
“老板,你是记者?”纳吉布打量着林墨和他的设备,直接问道。
“算是吧,战地记者。”林墨给出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且能提供一定保护身份的说法。
纳吉布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现在进去,情况不太好。”他压低了声音,“喀布尔那边还好点,边境这片,特别是我们要走的这条路,‘灰狼’(泛指某一地方武装)和‘真主之盾’(另一股势力)的人正在抢地盘,打得厉害。前面那个检查站,昨天听说还是‘灰狼’的人,今天不知道换没换帽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露出一丝混杂着无奈和嘲讽的笑意:“不过,没关系。在阿富汗,美金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不管站岗的是谁,看到这个,”他做了个捻钞票的手势,“只要给够了,他们一般不会为难我们这种过路的,说不定还能告诉你哪条路安全点。”
交易达成,林墨支付了定金。
他将驾驶座让给了更熟悉路况和本地规则的纳吉布,自己坐到了副驾驶,调整好衣领的摄像头和车内的小型固定机位,直播信号重新稳定下来。
“朋友们,”林墨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们已经抵达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边境区域。这位是我们的本地向导纳吉布。正如大家所见所闻,接下来的旅程将充满不确定性。纳吉布告诉我们,前方区域控制权不明,武装派系间的冲突时有发生。”
他透过车窗,指向外面愈发荒凉的景色和偶尔可见的、被摧毁建筑的残骸:“阿富汗,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伤痛。几十年的战火,大国博弈、内部冲突、极端组织……轮番蹂躏着这里。普通民众在夹缝中求生,生命和尊严都成了奢侈品。我们即将进入的,就是这样一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真的要进去了吗?墨哥保护好自己!】
【看着窗外的景象就觉得好压抑。】
【美金是通行证……真是可悲的现实。】
【纳吉布看起来挺靠谱的,希望一切顺利。】
【气氛好紧张,我都不敢大喘气。】
车辆在纳吉布的驾驶下,颠簸着驶向边境线。
所谓的正式关口早已在多年的冲突中变得形同虚设,他们走的是当地人常用的、由车辙压出的土路。
远处,一个由沙袋垒砌、旁边停着一辆架着机枪的皮卡的简易检查站出现在视野里。
几个穿着混杂服装、扛着步枪的身影在沙袋后晃动。
纳吉布放缓了车速,低声对林墨说:“老板,准备好钱,放在显眼但别太张扬的地方。我来说话。”
林墨深吸一口气,将一叠美金对折,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摄影设备。
就在他们距离检查站还有一百多米,已经能看清对方警惕而冷漠的眼神时——
“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如同爆豆般从侧翼的山坡上响起!瞬间打破了荒原的死寂!
“RpG!!”纳吉布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几乎是在同时,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着砸中了检查站的皮卡!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林墨耳膜嗡嗡作响,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
袭击来得太快太猛!
检查站的反击枪声也立刻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向山坡方向倾泻。
双方的交火在瞬间进入白热化,子弹在空中尖锐地呼啸,划出一道道致命的轨迹。
“该死!我们被夹在中间了!”纳吉布绝望地喊道,试图猛打方向盘掉头,但已经晚了!
“噗嗤——砰!”
几声闷响,车身猛地一震!
挡风玻璃上瞬间出现几个蛛网般的弹孔,左侧的前轮胎发出泄气声,随即瘪了下去。引擎盖也被流弹击中,冒起了刺鼻的白烟。
车辆彻底失去了动力,歪斜着停在了双方火力交织的开阔地中央,成为了一个醒目的活靶子!
【卧槽!打起来了!】
【中弹了!车胎爆了!】
【怎么办怎么办!墨哥快跑啊!】
【躲在车里别动!流弹不长眼!】
【我都不敢看了!太可怕了!】
“趴下!快趴下!”纳吉布尖叫着,自己已经缩到了方向盘下面。
林墨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他几乎是本能地听从了纳吉布的警告,猛地低下身子,蜷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下方。
子弹“啾啾”地擦着车顶飞过,击打在车门和引擎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铛铛”声。
车窗玻璃彻底碎裂,碎片溅落在他身上。
浓烈的硝烟味、汽油味和尘土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他的鼻腔。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声、爆炸声、以及不远处中弹者的惨叫声。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子弹击中车身时传来的震动,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他紧紧握着摄像机,镜头无意中对准了窗外晃动模糊的景象:燃烧的皮卡、在沙袋后挣扎的身影、以及山坡上闪烁的枪口焰……这一切都通过直播信号,毫无保留地传递了出去,在无数屏幕前,投下了一片残酷而真实的战争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