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被山火洗礼过的区域,江流继续向南跋涉了十数日。周遭的景物逐渐发生变化,茂密的原始丛林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被开垦过的坡地、零星的村落,以及一条逐渐宽阔、可容车马并行的夯土官道。空气中弥漫的蛮荒气息淡去,人烟的味道渐渐浓郁。
这一日,一座巍峨城池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城池依山傍水而建,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饱经风霜的墙面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透着一股沉凝的历史厚重感。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排成长队,接受着兵士的盘查。城门上方,两个饱经风雨侵蚀却依旧遒劲的大字铭刻——云泽。
云泽城。南疆边境有数的大城之一,也是通往更南方未知之地的门户。
江流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风尘的粗布衣衫,将身上那股属于山林野性的气息稍稍收敛,随着人流,走向城门。他此刻的灵躯,经过一年多的磨合与山火之力的淬炼,已与常人无异,甚至因为龙血木骨架与能量脉络的缘故,隐隐透出一股远超普通山民的沉稳气度。
守城的兵士只是例行公事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面容冷峻,眼神深邃,不像好惹之辈,也未携带什么违禁物品,便挥挥手放行了。
踏入云泽城内,一股喧嚣热浪扑面而来。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碾过石板的轱辘声、酒肆茶馆里的谈笑声、甚至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交织成一曲充满活力的市井交响。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包子香气、药材铺的苦涩味、脂粉铺的甜腻味、骡马市的腥膻味,以及无处不在的人间烟火气。
这一切,与南疆深处的死寂丛林、血腥杀戮形成了鲜明对比。江流如同一个真正的异乡客,漫步在熙攘的人群中,【微澜】感知悄然扩散,如同无形的触手,捕捉着这座古城流动的信息。
他首先需要了解的,是这片土地所属的王朝,以及当前的时间与局势。
他走进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少、但也不算太过高档的茶馆,在临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本地的粗茶。跑堂的小二见他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很快便将茶水上齐。
江流一边模仿着常人品茗的姿态,一边将感知集中在茶馆内嘈杂的交谈声中。信息如同碎片般涌入:
“……听说北边‘苍梧王朝’的使团又要来了,这次不知道是要求增加岁贡,还是又想索要什么珍稀矿产……”
“唉,咱们‘南越’名义上自立,哪年不得看苍梧的脸色?国力不如人,奈何?”
“慎言!慎言!隔墙有耳!”
“……今年南疆几个寨子的贡赋还没收齐,太守大人正发愁呢……”
“……青岚宗的仙师据说下个月会来城中选拔弟子,这可是鱼跃龙门的好机会啊!”
“……最近往南边云雾沼泽去的冒险者好像多了不少,听说里面出了什么宝贝?也不怕被那瘴气毒死……”
零碎的信息在江流脑中迅速拼凑:
· 王朝归属:此地名为“南越”,似乎是位于大陆南方的一个属国或自治势力,但需向北方一个名为“苍梧王朝”的强大帝国缴纳岁贡,处于半依附状态。
· 地理位置:云泽城是南越国南部边境重镇,再往南,便是被称为“云雾沼泽”的险地,也是他此行的目标。
· 势力分布:除了凡俗王朝,还有名为“青岚宗”的修仙宗门存在,会定期在凡人中选拔弟子,地位超然。
· 当前时事:北方苍梧王朝施加压力,南越国内部赋税问题,以及云雾沼泽似乎有异动,吸引了冒险者。
这些信息,与他之前从墨家村、水龟记忆碎片中得到的线索相互印证,让他对此方天地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轮廓。
喝完茶,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茶馆。他需要更具体、更官方的信息。
他来到城中心的广场附近,这里有一面巨大的公告墙,上面贴着官府的告示、通缉令以及一些官方的文书。江流驻足观看。
告示内容多是些催缴赋税、修缮水利、以及悬赏抓捕一些流窜山匪的文书。落款皆是“南越国云泽郡守府”。从这些告示的行文和措辞中,他能感受到南越官府对基层的掌控力,以及面临的财政和治安压力。
他又在城中逛了逛,留意到一些商铺招牌上,除了南越文字,偶尔也会出现一种更加古朴大气的文字,经【溯影】能力对文字本身残留痕迹的微弱感知,他确认那应是北方“苍梧王朝”的文字,可见其文化影响力之深。
在一家书铺,他花费了一块下品灵石(从年轻护卫的储物袋中所得),购买了一册最为简易的《南越风物志》和一份粗略的南疆地图。虽然内容浅显,但至少让他对南越国的疆域、主要城市、物产风俗有了基础了解。
通过一天的观察与打听,江流基本确定,他现在所处的时代,是苍梧王朝鼎盛、南越等国依附其下的时期。修真宗门超然物外,凡人王朝治理俗世,而南疆深处,则依旧是充满未知与机遇的化外之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云泽城的夜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流经城内的“玉带河”两岸,更是灯火璀璨,画舫游弋,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江流站在一座石桥上,望着河中倒映的万家灯火,感受着这与菱川城相似却又不同的繁华。他这具灵躯,如今总算是真正踏入了这个世界的文明秩序之中,不再是山林中孤独的异类。
“苍梧王朝……青岚宗……云雾沼泽……”他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关键词。前路的方向已然明确。在前往云雾沼泽之前,或许可以在这云泽城稍作停留,进一步熟悉此界规则,并看看能否找到关于沼泽更详细的信息,或者……打探一下“青岚宗”选拔弟子的具体情况?毕竟,宗门往往意味着更系统的修炼知识和更丰富的资源。
心思既定,他转身融入云泽城的夜色之中,寻找下一处落脚之地。古城的风,吹动他的衣袂,也带来了远方沼泽湿润的、充满诱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