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的暖光在十字路口铺出半圈光晕,晚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细碎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
真田地身体僵了一瞬,像是被戳中了藏了许久的心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握着电影票根的手骤然收紧,硬挺的票纸被捏出几道深痕,指节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他才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褪去些许,露出那双总是沉稳的棕色瞳孔,此刻清晰地映着路灯的光点,也清晰地映着难以掩饰的不舍。
“……嗯。”他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爸上个月接到调令,”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要去神奈川分公司,至少待两年。我妈也跟着去了,帮他打理住处。”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望向路口变换的指示灯,仿佛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压下翻涌的情绪。
“我奶奶上周在院子里晒衣服,踩滑了摔了一跤,腿骨折了。现在只能拄着拐杖挪两步,连厨房的水龙头都够不着,更别说买菜做饭了。”
说到 “奶奶” 时,他的声音又软了些,眼神飘向远处楼房里的灯光,像是能看到奶奶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家的模样。
“家里没人能留在这里照顾她。我爷爷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 他攥紧票根,指腹蹭到边缘的毛边,“我要转去神奈川的中学,每天放学能早点回去给她煮碗粥,帮她擦药。”
“本来想等全国大赛打完再说,” 他终于低下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抿紧的嘴角露在外面,“可学校说下周就要交转学申请,再拖就来不及了。”
最后几个字,真田说得很轻,像被晚风刮走了似的。语气里藏着的不甘,是对青学网球场的留恋,是对和大家一起打比赛的不舍,却又被 “照顾奶奶” 的责任压得坚定。
不二安静地听着,晚风拂过他栗色的发丝。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着淡淡的失落。但他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因为他清楚真田本来就是个重责任的人,徒劳的挽留只是加剧了他的心理负担而已。
不二轻轻点头,语气里满是理解:“原来是这样,奶奶更需要你。”
不二清楚这应该是平真龙的离开后,管理者又把剧情调整到既定路线了,跟当初的小虎一样。
原来既定路线里,自己跟真田也不能做同学啊。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最让不二生气的是,不知道真田奶奶的摔倒,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既定路线。如果是,那管理者如此摆弄一个老人家的身体,也太过分了。
而听到不二的这句话,真田的目光颤动了一下,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难受。他抬起头,棕色的瞳孔里映着不二的身影,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
“这个学期……谢谢你。” 他很少说这样软的话,语速慢了些,像是在回忆里慢慢翻找,“小学的时候,在球场上被平真打压,在班级里被他带头欺辱。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他的指尖松了些,票根不再皱得那么厉害:“直到转来了青学。跟你同桌的这个学期我是真的很开心。还有菊丸,忍足,佐伯,能跟你们一起练球,一起学习一起玩闹,我才知道,我并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垃圾,我的网球也很厉害,我的成绩也可以很厉害,我也是可以有朋友的。”
他的言语有些生涩,却无比真挚。“是你,还有大家,让我再一次重新喜欢上了网球。”
不二静静地注视着真田,冰蓝色的眼眸里盈满了真诚的暖意。他往前挪了半步,微微扬起一个安抚的、温和的笑容,声音清晰且轻柔:“弦一郎本来就是很好的人啊。你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正直、重视家人和伙伴的人。无论是选择回去照顾奶奶,还是对待网球的态度,你都在做自己认为正确并且必须做的事情。这本身就非常了不起。”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以后去了神奈川,也要交很好的朋友,那时候你也会有很深的羁绊,所以,忘记小学那段不开心的过去吧。”
说完,不二又笑了一声,接着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弦一郎应该一直是个正直的顶天立地且意气风发的样子,请之后也要一直勇往直前呀,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下一次,我们赛场见啊。”
绿灯亮了。车辆无声地滑过。十字路口,两个少年的身影在灯下停留,进行着关乎离别与未来的对话。
真田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被这约定驱散了不少失落。他攥紧手里的票根,又慢慢松开,指尖抚平了几道褶皱,然后用力点头:“嗯。到时候,希望能在赛场上跟你真正的打一场。”
话落,两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桃花树下,戴帽子的少年直起身体,对着蜜发少年问道:“能跟我打一场嘛?”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最终停在不二家宅院的门前。夜已深,四周寂静,只有夏虫的微鸣。
该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平静的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