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小路将手指按下,冰凉的琴键被指尖摁出第一声旋律 —— 那声音带着极轻的颤音,像初春刚探出头的嫩芽,怯生生地漫过琴室的寂静,连落在键面的阳光都似顿了顿。
指尖顺着乐谱的轨迹游走,黑白键在指下跳跃得愈发流畅。旋律从最初的试探,渐渐铺展开温柔的弧度,像风拂过湖面泛起的涟漪,余韵缠在琴室的梁柱间,轻轻打着转。可即便流畅得近乎自然,那份藏在音符缝隙里的不安,却比旋律本身更先钻进人心里 —— 是某个长音收尾时指尖极轻的抖,是转调处几不可察的迟疑,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情感都裹着一层小心翼翼的软。
爱音立在琴旁,指尖无意识地蜷着衣角,心里竟泛起难以言喻的暖意。她听得懂那旋律里藏着的不安 —— 是试探,是迟疑,是久别重逢的生涩,可这恰恰是最珍贵的信号:樱小路终于不再把音乐推得远远的,终于肯让心底的情绪顺着琴键流出来了。她甚至悄悄弯了唇,眼底的光比琴键上的阳光更亮,等着旋律再铺展些,再温柔些。
可下一秒,琴音突然卡住了。
不是迟疑的顿停,是硬生生断裂的戛然而止。
爱音猛地抬眼,正撞见樱小路的指尖僵在琴键上方,指节泛着用力的白。她看见樱小路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原本带着浅光的眼神倏地暗了下去,蒙上了一层熟悉的阴霾。
“露娜?” 爱音轻声唤她,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
樱小路没有应声。她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细密的僵硬,像是有无数细韧的藤蔓正顺着指缝往上爬,缠上她的手腕,勒进皮肤里 —— 不是真的藤蔓,却比藤蔓更紧,每一寸缠绕都带着冰冷的重量,让她的手指无法自如弯曲,连触碰琴键的勇气都被一点点抽走。那些刚冒头的旋律、刚敞开的情绪,像被突然关在玻璃罩里,隔着一层厚重的屏障,再也传不到琴键上。
樱小路的呼吸骤然变得混乱,胸脯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起伏得又急又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碎的颤音,仿佛连空气都成了割人的玻璃碴。
对 “为何自己始终困在原地” 的纯粹疑惑,对 “未来是否永远跨不过这道坎” 的刺骨恐惧,还有怕自己这份狼狈会拖累爱音的隐秘担心,全都在胸腔里搅作一团,越缠越紧。
素世曾沉甸甸压在她身上的执念、祥子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乐队散场时死寂的排练室…… 那些旧伤疤此刻全成了缠人的幽灵。它们没有实体,却死死贴在她的周身,连阳光都被挡得黯淡,空气里漫着化不开的滞重,压得她指尖发凉,连抬头看爱音的勇气都没了。
樱小路的手刚撑住琴凳准备起身,动作还带着几分滞涩的僵硬 —— 她只想逃离这让她窒息的琴室,逃离那些缠人的幽灵。可就在这时,腰腹突然传来一阵轻柔却坚定的力道。
是爱音。
她半蹲下来,小小的身子贴在樱小路身侧,双手轻轻环过她的腰,小臂拢得不算紧,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度。然后,爱音将头轻轻搭在樱小路的肩膀上,发梢蹭过颈侧,带来一点细碎的痒,呼吸时的温热气息落在耳廓,像春日里最软的风。
她什么都没说。
没有 “别难过” 的劝慰,没有 “会好起来” 的承诺,可那圈在腰间的手臂、搭在肩上的头颅、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 “我在”。樱小路的身体猛地僵住,准备起身的动作彻底顿住,撑在琴凳上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指节的凉意似乎被身后传来的暖意一点点焐热。
呼吸还是乱的,胸口的闷痛也没立刻消散,可那些缠在指尖、勒在心头的 “藤蔓”,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烫得松了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爱音掌心的温度透过家居裙渗进来,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柑橘香,混合着自己身上的薰衣草味,在寂静的琴室里漫开一层温柔的屏障。
爱音环在腰间的手臂没有收紧,却像正午最暖的太阳,一股炽热又柔软的力量顺着相贴的肌肤漫过来 —— 不是灼人的烫,是能焐透心底寒意的温度,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
樱小路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缠在指尖、勒在心头的藤蔓像是被这股力量烫得簌簌发抖,原本紧绷的藤蔓尖儿慢慢蜷起,缠绕的弧度一点点松开,冰冷的束缚感在暖意里消融成细碎的影子,终于彻底从她身上退了下去。
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指尖不再发颤,反而带着被焐热的温度。没有丝毫迟疑,她缓缓抬手,将手指重新放回了琴键上。
这一次,按下琴键的瞬间没有半分犹豫。
旋律从指下淌出来,不再有试探的颤音,也没有藏在缝隙里的不安,流畅得近乎舒展 —— 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像傍晚落在肩头的霞光,每一个音符都裹着融融的暖意,在琴室里轻轻盘旋。樱小路的目光落在黑白键上,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掠过零碎的画面:喷泉旁爱音抱着她的爱音,书桌上喂她吃点心时的笑意,刚才蹲在身侧、将头搭在她肩上的温热…… 那些细碎的温柔,全都顺着指尖融进了旋律里。
爱音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呼吸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暖意。她听见旋律里藏着的欢喜,藏着的笃定,藏着两人并肩时的细碎时光,眼眶不知不觉泛起温热,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浅浅的弧度。
一曲终了,余韵在阳光里飘了许久才淡去。樱小路的指尖还轻搭在最后按下的琴键上,没有扭头,只是望着黑白相间的键面,声音带着刚弹完琴的轻哑,还有点自嘲似的温柔:“抱歉啊爱音,我还是没办法好好弹钢琴。可能,还需要你再陪我一段时间。”
“无论多久都可以哦,因为你是露娜嘛。”
爱音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盛了正午的阳光,语气坦荡又纯粹,半点没察觉自己的话有多戳人。
樱小路猛地一顿,银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却藏不住耳尖那抹迅速蔓延开的粉,连脖颈都悄悄泛起浅淡的红。她侧过脸避开爱音过于直白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琴键边缘,带着点羞恼的嗔怪轻轻落下:“明明之前聊到乐队要不要‘一辈子’时,你躲得比谁都快,还说‘未来的事说不清’,结果现在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
爱音没听清樱小路这声低低的抱怨,已经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 琴室里的专注劲儿散去了,她又变回了那个藏不住欢喜的模样。
琴室的阳光早已斜斜沉到窗沿下,暮色悄悄漫进客厅时,两人坐在沙发上又闲聊了许久。从新谱的旋律到下周和立希、灯的排练计划,直到爱音瞥见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七点,才惊觉时间不早,连忙起身拍了拍裙摆:“呀,该回家啦,不然妈妈要担心了。”
送爱音到玄关时,看着她弯腰换鞋的背影,刚才弹琴时满室的暖意还没散尽,一股细碎的寂寞就顺着心口往上冒。樱小路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去,轻轻攥住了爱音衣摆的一角 —— 布料柔软的触感传来,她的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刚刚的话…… 作数吗?”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连头都垂着,银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泛红的耳尖,像怕被拒绝似的。
爱音换鞋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那句 “无论多久都可以陪你”。她直起身转过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当然啦!说出口的话怎么会不算数?”
樱小路的心猛地一跳,攥着衣摆的手紧了紧,积攒了一路的勇气终于冲破了喉咙。她慢慢抬起头,眼底蒙着层浅浅的水汽,睫毛轻轻颤着,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那…… 今天你能不能…… 留下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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