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飘着那恶客王德发身上挥之不去的劣质香水味，
混杂着一点点难以言说的骚气，活像打翻了一瓶过期香油混进了公共厕所。
秦无忌大步流星穿过旋转门，把那股子腌臜彻底甩在身后。
夜风卷着城市尾气的温热，扑了他一脸。
身后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像个巨大的金色鱼缸。保安队长那嗡嗡的、处理烂摊子的指令声，隔着玻璃门，模糊又遥远。
【滴！宿主脱离小型‘社死’现场。结算：情绪能量（恐惧+羞耻+绝望）若干，‘纯净怨念结晶（S级）’ x1入库。】脑内的提示音平板无波。
秦无忌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指捻了捻，一丝冰寒刺骨的恨意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嗯。”他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对系统的回应。脚步没停，朝着路边那排共享小电驴走去。
【…宿主你这态度有点敷衍啊喂！
S级啊！恨海滔天版！搁以前打游戏都能抽SSR了！你就不能激动点？给本系统一点面子？】
系统提示音突然拔高，滋滋啦啦带着点电流杂音，像个被抢了棒棒糖的暴躁小学生。
秦无忌懒得理它。这系统最近话痨指数直线上升，从高冷辅助机变成了个碎嘴子网友，还是00后那种。
【喂喂喂！别装死！看看奖励选项！一：升级善恶透视！二：兑换‘天罚锁链·震慑’碎片！选哪个？选哪个？手快有手慢无啊亲！】
系统在脑子里疯狂刷屏，跟个清仓大甩卖的购物主播似的。
“碎片。”秦无忌言简意赅。透视眼暂时够用，“震慑”听起来更像主动攻击技，对付那些满大街乱窜的畜生更实在。
【…宿主你这选择困难症是晚期吧？算了算了，顾客就是上帝，碎片就碎片！叮！恭喜获得‘天罚锁链·震慑’碎片（1\/100）！集齐一百片，召唤神龙…啊呸，召唤完整版震慑锁链！】
系统用一种“你亏大了”的痛心语气播报，【（系统小声哔哔：S级能量换个碎片，血亏…宿主你个恋爱脑！是不是就想在周汐颜面前显摆？）】
恋爱脑？
秦无忌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他刚摸到一辆小电驴的二维码，准备扫码开锁。
【——警报！警报！滴滴滴——！！】
尖锐得能刺穿耳膜的蜂鸣毫无预兆地在脑海里炸响！比刚才播报S级奖励时还要急促十倍！
红光疯狂闪烁，虚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弹开一个刺眼的红色三角惊叹号！
【高危侦测！宿主正上方！酒店外墙通风管道！金属栅格内部！异常能量波动！持续性视觉捕捉行为！重复！持续性视觉捕捉行为！目标正在录像！偷拍宿主！】
秦无忌眼神骤然一厉！
他扫码的动作瞬间停滞，插在口袋里的左手猛地攥紧！抬头！
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栋酒店大楼侧后方外墙，三楼与四楼之间，一片被阴影覆盖的区域。
那里，一排通风管道的金属栅格，在远处霓虹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其中一块栅格后的黑暗中，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一点微小的反光，一闪而逝！
镜头的反光！
有人埋伏在那里！偷拍他刚才在酒店门口的一举一动！
谁？！
系统的警报还在颅内疯狂尖叫：【锁定方位！持续性录制中！宿主小心！】
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不是恐惧，是纯粹的、被毒蛇窥伺的冰冷杀机。
他重生归来，带着审判系统，就是要跟这些躲在暗处的畜生算总账！
敢把镜头对准他？
秦无忌右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滑进了裤兜，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手机外壳。报警？还是…引蛇出洞？
“啧！”
一声清脆又带着点不满的咋舌声，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传来。像颗小石子，砸碎了紧绷的空气。
“哎呀，这角度不行啊。灯光太暗，侧脸都看不清啦！”
秦无忌猛地侧头。
路边绿化带旁，那个巨大的熊猫造型垃圾桶边上，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个人。路灯的光晕笼罩着她。
周汐颜！
她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印着巨大卡通猫爪的白色卫衣，下摆被胡乱塞进了牛仔背带裤里，
裤腿还卷起一截，露出纤细的脚踝和一双踩得有点脏的帆布鞋。
手里抱着一个快有她半张脸大的透明奶茶桶，吸管粗得像水管，正卖力地吸溜着里面黑珍珠。
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存粮的仓鼠。
那双标志性的杏眼，此刻亮得惊人，微微眯着，正越过秦无忌的肩膀，
饶有兴致地、精准地，盯着他刚才发现镜头反光的那片通风管道栅格区域！
她很专注。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真在为那个“偷拍角度”的光线问题感到不满。
秦无忌紧绷的神经诡异地松了一瞬。这出场方式…果然还是那个周汐颜。
“看什么呢？”他开口，声音有点沉。
周汐颜又用力吸溜了一大口珍珠，嚼得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含混不清地说：
“看猴戏啊。免费的，不看白不看。”
她费力地把珍珠咽下去，空着的左手抬起，伸出白皙纤细的食指，对着那片通风管道方向，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个拍照的手势，“咔擦！”
几乎在她“咔擦”声落下的同一秒！
咔嚓！叮铃当啷——！
一阵异常清晰、带着金属撞击质感的脆响，猛地从那片通风管道的栅格深处传来！
像是有什么金属小物件失手坠落，在狭窄的金属管道内壁上叮叮当当地弹跳滚动了好几下！
滚动声急促又突兀！
声音穿透不算厚的管道壁和栅格，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秦无忌眼神锐利如刀！锁定声源！
周汐颜也听到了，她嚼珍珠的动作都停了，杏眼惊讶地睁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只偷到鱼的小猫。
“哇哦，被发现啦？好笨哦！”
通风管道深处，那绝对的黑暗里。
白问天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夜行衣渗入骨髓。
她那双狭长的凤眼，透过格栅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下方的一切：
秦无忌的警惕，还有那个……抱着巨型奶茶桶、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
周汐颜！
这个名字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了她一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瞬间涌起。
她想看清秦无忌的表情，想知道他看到那个女人时是什么反应。
握着微型摄像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就在这时，周汐颜毫无征兆地抬头了！
那双圆滚滚的杏眼，带着好奇和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纵横的格栅缝隙，精准无比地、直勾勾地朝她的藏身之处望了过来！
仿佛穿透了那层薄薄的黑暗！
紧接着，那个女孩抬起手，对着她的方向，俏皮地比了个“拍照”的手势，嘴唇无声地开合——看口型，分明是“咔擦”！
白问天心脏骤然一停！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震惊带来的失重感，让她一直拢在手心里的那枚用于稳定心神的黑色硬币，瞬间失控脱手！
叮铃当啷——！
硬币砸在脚下倾斜的管道内壁，发出一连串清脆响亮、绝望又慌乱的撞击声，在空腔里被放大数倍，狠狠敲打着她的耳膜！
完了！
白问天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硬币滚动的噪音在疯狂尖叫！暴露了！彻底暴露了！
任务彻底搞砸！
黑有常大人…她几乎能想象到黑有常那冰冷的笑意和随之而来的惩罚！
那比死亡更让她恐惧！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喉咙。
秦无忌的目光如同两道灼热的探照灯，死死钉在她藏身的通风口！周汐颜那带着戏谑的轻笑清晰传来，刺耳无比！
跑！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的理智！再不跑，就真的完了！
任务失败，被秦无忌抓住，还要面对黑有常的怒火…
任何一种后果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手脚却冰凉！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转身都困难。回去的路又长又曲折，来不及了！
下面！
只有下面！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通风管道下方对应着的、酒店大楼侧面那条堆满杂物、灯光昏暗的小窄巷！三四米的高度！
拼了！
白问天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肺部生疼。身体猛地向内蜷缩，积蓄力量！双臂护头，后背弓起，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准备扑击的野猫！
就是现在！
她双腿在湿滑冰冷的管道内壁狠狠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冰冷的空气和绝望，朝着那被栅格封住的出口猛然撞去！
脆弱的老式塑料栅格在她蓄力的冲击下，如同纸糊一般爆裂开来！
哗啦——砰！！！
刺耳的破裂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同时炸响！
碎裂的塑料片如同暴雨般飞溅！
一道纤细的黑影，以一种狼狈不堪、无法控制的姿态，伴随着纷扬的塑料碎片和呛人的灰尘，从三楼高的通风口直直坠下！
咚！！！
重重砸在小巷深处那堆废弃的硬纸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纸板堆瞬间塌陷！灰尘腾地一下弥漫开来！
黑影在纸板和垃圾的废墟里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动作却带着明显的僵硬和痛楚。
秦无忌和周汐颜几乎在黑影坠落的瞬间就冲到了巷口。
昏暗的灯光下，灰尘弥漫。那狼狈不堪的黑影刚刚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
沾满了灰尘污渍的黑色紧身夜行衣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一头略显凌乱的短发下，露出一张沾着灰、却依旧能看出姣好脸庞。
惨白，嘴角因为刚才的撞击疼痛而紧抿着。然而，最扎眼的，是她那双眼睛。
狭长上挑的凤眼，本该是凌厉的。
此刻却像受惊过度的小兽，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秦无忌和周汐颜靠近的身影，
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恐惧、惊慌，
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
秦无忌的目光扫过她摔得有些变形的肩头，扫过她还在微微发抖撑在地上的手臂，最后，死死锁定了那双惊惶的凤眼。
“白问天？” 秦无忌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刀，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黑有常派你来拍我的小视频？”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机屏幕冷冷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屏幕显示的通话界面清晰可见，三个大字赫然在目——110！
“喂，”秦无忌对着手机话筒，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白问天瞬间血色尽失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扫黄打非办吗？我要实名举报。”
白问天刚刚挣扎着抬起的上半身，在听到“实名举报”四个字的瞬间，猛地僵住！
如同一盆淬了冰的冷水，迎头浇下！连骨头缝里都透出寒意！
扫黄打非？实名举报？！
秦无忌他怎么敢？！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自己是……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难堪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
比刚才坠落的疼痛更甚百倍！她甚至忘了身上的剧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完了！彻底完了！
黑有常大人交给她的任务，不仅被她搞砸了，现在还要背上一个“偷拍不雅视频”的罪名被官方带走？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可怕！以黑有常大人的骄傲和手段……
白问天不敢再想下去！
那张沾满灰尘的惨白小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有那双凤眼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得极大，漆黑的瞳孔紧缩着，
映着秦无忌冰冷的手机屏幕光和他身后周汐颜那张写满“看好戏”表情的脸。
身体的本能压倒了理智！
跑！
必须跑！哪怕爬也要立刻从这里消失！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近乎窒息的吸气声，
原本撑在地上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想要将自己从垃圾堆里拔出来！
腿部的剧痛让她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但她不管不顾，像一只被沸水浇到的猫，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周汐颜抱着她那桶巨大的奶茶，吸管都忘了吸，眨巴着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哇塞，动作片现场直播诶！”
就在白问天忍着剧痛，踉跄着要撞开旁边一个歪倒的垃圾桶夺路而逃的瞬间！
嗤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过载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在半空中响起！
白问天前方不到半米，昏暗凌乱的小巷空间，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那缝隙像撕裂的伤口，边缘闪烁着不祥的暗紫色电弧！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猛地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
巷子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空气瞬间凝固！连飞舞的灰尘都像被冻住一般，停滞在空中！
一只涂着暗红色蔻丹的纤细手掌，从那道诡异的漆黑缝隙中，缓缓地、优雅地伸了出来。
那只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玉石般的冷光。
长长的指甲是浓郁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它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探向因为恐惧而完全僵直在原地的白问天——目标，是她脆弱的咽喉！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白问天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在疯狂尖叫——黑有常！
秦无忌眼神陡然锐利如鹰！他感知系统急促的警报声在脑中炸开：
【高危能量体！目标确认：黑有常（投影体）！能量性质：幽狱血缚！锁定目标：白问天！】
周汐颜脸上的看好戏表情瞬间消失，杏眼猛地瞪圆，抱着奶茶桶的手下意识收紧！
那只暗红指甲的手，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距离白问天惨白的脖颈只有寸许！
千钧一发！
“滚！”
一声低沉的冷喝，如同惊雷平地炸响！
秦无忌动了！
插在卫衣口袋里的左手闪电般抽出！不再是空手！一道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毫无征兆地在他掌心炸开！
【天罚锁链·震慑碎片激活！能量灌注！】
嗤——！！！
刺耳的裂帛声中，一道完全由纯粹白光构成的锁链虚影，如同从远古雷霆中诞生的蛟龙，
带着审判万物的煌煌威压，撕裂了小巷的昏暗！
它并非实体，却比钢铁更冰冷！
上面跳动着细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白色电光！
锁链前端，没有钩爪，只有一道纯粹凝聚到极致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白色光锥！
光链的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后发先至！
目标——那只从漆黑裂缝中伸出的、涂着暗红蔻丹的手！
嗡——！！！
光锥狠狠撞上那只苍白诡异的手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如同坚冰被烙铁瞬间汽化的诡异闷响！
滋——！！！
暗红指甲与炽白光锥接触的地方，爆开一大团浓稠腥臭的黑红色烟雾！
那只优雅的手掌颤抖了一下，表面的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起泡、溃烂、焦黑！冒起诡异的黑烟！
“哼……” 一声极度压抑、却充满了无尽阴冷暴怒的闷哼，从那道漆黑的裂缝深处传出！像毒蛇在深渊里的嘶鸣！
伸出的手掌猛地缩了回去！
那道撕裂空间的漆黑裂缝剧烈地扭曲、波动了一下，边缘的紫色电弧疯狂闪烁，仿佛随时要崩溃！
裂缝急速收窄，里面似乎有一双怨毒到极点的眼睛，死死地、不甘地瞪了秦无忌一眼！
下一秒，裂缝猛地收缩成一个黑点，带着残留的腥臭黑烟，彻底消失！
小巷里令人窒息的血腥威压瞬间消退。
刚才那凝固的灰尘终于重新开始飘落。
死里逃生的白问天彻底脱力，双腿一软，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垃圾和碎纸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脸色白得像纸，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触感还停留在她的脖颈皮肤上。
周汐颜抱着她的奶茶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平坦的胸口：“吓死宝宝了…这指甲颜色，死亡芭比粉都没她吓人！”
秦无忌掌心的白色光链虚影闪烁了一下，悄然隐没。
他脸色也有些发白，刚才强行催动碎片的力量，负荷远超预料。
【警告！碎片能量耗尽休眠！请宿主尽快补充！】系统的提示音带着点虚弱。
他看向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白问天，眼神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审视。
“黑有常的手伸得真快。”秦无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你任务失败的下场，比我报警更惨？”
白问天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秦无忌。
那双凤眼里，恐惧还未散去，却又交织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无措，甚至…
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滴！】
秦无忌脑海里沉寂了一瞬的系统，突然再次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这一次，频率更快，音调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