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的钢铁之心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
通风系统持续送出的、经过多重过滤的洁净空气，带着一丝金属和臭氧的冰冷味道，与生活区隐约飘来的、卢卡斯正在准备的匈牙利炖牛肉的浓郁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安心的“熔炉”专属气息。这种气息，对于刚刚从巴黎尸山血海中归来的灰烬小队成员而言，比任何昂贵的香水都更能抚慰灵魂。
绝对的通讯静默命令已经下达。所有非必要的对外数据链路，包括娜塔莉亚那些深网探针和加密卫星中继，都已物理关闭或处于最高级别的休眠状态。整个基地如同潜入深海的黑鲸，收敛一切声息，仅依靠内部循环系统维持着生命。这种与外界的彻底隔绝，非但没有带来压抑，反而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在这里，他们无需警惕来自数字空间的窥视，无需担心下一秒会有导弹砸穿天花板。唯一的“外界”干扰，或许只有皮埃尔那极具穿透力的鼾声——这家伙果然实践了他的诺言，睡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此刻正精神抖擞地在娱乐室里对着龙云大呼小叫。
“哈！幽灵，看到没有！这叫做天赋！”皮埃尔得意洋洋地挥舞着台球杆，他刚刚凭借一个极其刁钻的反弹球，将最后一颗黑八送入底袋。“下次任务，那箱最沉的‘玩具’就拜托你了！记得轻拿轻放，里面可能有我的宝贝无人机！”
龙云面无表情地拿起巧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杆头。他瞥了一眼比分板，又看了看桌上散乱的球局——新的一局，皮埃尔开球后，局势并不算好。
“扳手，”龙云的声音平淡无波，“你高兴得太早了。”他俯下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瞄准镜后的十字线，手臂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出杆，动作干净利落。白球撞击，目标球精准入袋，并且走位完美。接下来，便是教科书般的清台表演。每一次击球都冷静、高效，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确，仿佛不是在打台球，而是在执行一次无声的狙杀。台球撞击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与皮埃尔之前咋咋呼呼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一颗球落袋。龙云直起身，将球杆放回架子上，拿起旁边喝了一半的黑啤酒，看向目瞪口呆的皮埃尔。
“明天早餐后，装备库。我的hK417，你的所有备用弹匣，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那把mp7的保养也归你。记得彻底分解，超声波清洗，重新上油。”
皮埃尔的脸垮了下来，哀嚎道：“嘿！这不公平！你那把mp7用的次数比我还少！而且hK417的导气系统复杂得像女人的心思！”
“愿赌服输，扳手。”陈云峰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武器杂志，头也不抬地轻笑一声，“或者你想再加赛一局，赌注翻倍？”
“不了不了！”皮埃尔立刻摆手，悻悻然地放下球杆，“幽灵这家伙打台球跟狙击一样变态！我还是去骚扰卢卡斯，看看我的炖牛肉好了没！”他嘟囔着“高手在民间，失手在阴间”之类的话，溜出了娱乐室。
陈云峰和詹姆斯相视一笑。他们刚从健身区回来，进行了一些恢复性的力量训练，此刻正享受着难得的闲暇。詹姆斯甚至找卢卡斯要了些工具，正在保养他那双厚重的作战靴，动作细致得不像个平日里扛着机枪狂扫的火力手。
“说真的，火种，”詹姆斯一边给鞋缝上防水油，一边低声道，“巴黎圣母院顶上那个位置，你真觉得对方是‘夜鹰’的人？”
陈云峰放下杂志，眼神微凝：“不确定。但那种超远距离下的快速捕捉和压制节奏，很像他们的风格。而且他们喜欢用经过魔改的Axmc，.338拉普马格努姆弹的弹道特征对得上。只是……他们通常活跃在东欧和中东，这次出现在巴黎，有点蹊跷。”
“蜂巢舍得下本钱呗。”詹姆斯哼了一声，“或者，‘牧羊人’计划重要到需要调动这些平时不轻易动用的‘专业人士’。”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低，带着职业军人特有的、对潜在对手的分析与警惕。即使是在休整，他们大脑的某一部分也始终保持着运转。
餐厅区域，长桌已经被卢卡斯收拾得干干净净。此刻，他正从那个巨大得堪比工业反应釜的炖锅里，盛出浓香四溢、汤汁红亮的匈牙利炖牛肉。大块的牛腩肉炖得酥烂，胡萝卜和土豆吸饱了汤汁，混合着红甜椒粉和其他香料的霸道香气，几乎能让人把舌头一起吞下去。旁边是一大盆手工制作的Sp?tzle（鸡蛋面疙瘩），口感筋道，是吸收肉汁的绝配。
“开饭！”卢卡斯用他那标志性的、言简意赅的方式宣布。
这一次，没有人需要催促。就连一直泡在主控室的娜塔莉亚，也被林志豪亲自“提溜”了过来。她脸上还带着盯着代码太久后的恍惚，但闻到香味后，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众人围坐在一起，餐盘里堆满了食物。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有刀叉碰撞和满足的咀嚼声。卢卡斯的手艺再次征服了所有人的胃和心。这种高热量的、扎实的、充满家乡风味的食物，是补充体力、抚慰精神的最佳选择。
玛利亚吃得很快，但姿态依旧保持着一种奇特的优雅。她吃完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战术平板，上面显示着“熔炉”基地的三维结构图和动态安全传感器状态。即便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她似乎也本能地需要确认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