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豪终于转过脸,锐利的目光直视龙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看到了里面翻涌的、被强行压制的冰寒风暴,那是代尔祖尔未冷的灰烬。
“你想去。”这不是疑问。
“我是‘幽灵’,”龙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最适合消失,也最适合看见那些不该被看见的东西。只是侦查,确认‘铁幕’心脏的位置,评估防御,找到进入或摧毁的路径。不是战斗。”
“不行!”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旁边传来。詹姆斯不知何时停下了训练,粗重地喘息着,汗水顺着脸颊淌下,右肩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几步跨到廊道边缘,仰头瞪着上方的龙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反对。“龙哥!那是贝尔格莱德!不是他妈的后花园!铁幕那帮杂碎……”
“剃刀说得对!”玛利亚也结束了训练,快步走过来,脸色紧绷,“幽灵,你一个人太冒险!情报显示那里是他们的核心区域,防卫级别绝对不会低!万一暴露……”
“带上我。”陈云峰的声音从无人机旁传来,沉稳冷静,“狙击手可以在外围提供远程视野和火力掩护。”
“还有我!”娜塔莉亚紧接着道,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执着,“我能操作微型无人机抵近侦察,干扰他们的监控系统!”
卢卡斯沉默地站在詹姆斯身后,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眼神凝重地落在龙云身上,无声地表达了支持同伴的立场。连躺在远处康复器械上的伊万也挣扎着抬起头,用斯拉夫语含混地吼了一句,大意显然是“算我一个”。
龙云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写满关切和反对的脸。这些在瑞士金库和莱茵河血战中与他背靠背、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兄弟姐妹。他冰冷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稍纵即逝,旋即被更坚硬的决心覆盖。
“正因为危险,才只能是我一个人去。”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训练场的嗡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目标区域高度敏感,人多意味着暴露风险几何级数增加。这不是强攻,是渗透,是观察。我需要像影子一样进去,再像影子一样出来。”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林志豪脸上,“酋长,相信我。我需要‘熔炉’的眼睛和耳朵在外面,而不是跟我一起陷在里面。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案。”
林志豪沉默着,他的目光如同探针,深深刺入龙云的眼睛。那里面除了仇恨和冰冷,还有属于顶级猎食者的绝对自信和精密计算后的判断。他看到了龙云没说出的后半句——他要去亲眼看一看,那个埋葬了狼群的地方延伸出来的毒蛇巢穴。这是他的债,他的执念。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了几秒,只有下方训练器械规律的摩擦声。终于,林志豪下颌的线条绷紧又松开,他缓缓点头,动作带着千钧之重。
“克劳斯!”林志豪的声音穿透空间。
片刻后,穿着深色高领衫的克劳斯出现在廊道入口,手里端着他标志性的黑咖啡,眼神一如既往地深邃难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我在听。”
“幽灵要去贝尔格莱德。给他一切需要的。”林志豪的命令简洁有力。
克劳斯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香气弥漫开。他看向龙云,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有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贝尔格莱德…巴尔干的火药桶。铁幕在那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城堡’夜总会,那是他们的门面,也是盾牌。”他放下杯子,“身份?”
“塞尔维亚裔加拿大籍,自由摄影师,伊万·佩特罗维奇。专门拍摄战后遗迹和边缘社会题材。”龙云报出一个名字和背景,显然早已准备周全,“有完整的入境记录和少量真实的‘作品’做背书。”
“合理。”克劳斯点头,“装备?”
“轻装。非致命优先。侦查工具要顶级。”
克劳斯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跟我来,‘幽灵’。带你看看‘熔炉’的‘玩具箱’。”
……
“熔炉”深处,一道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门后并非武器库常见的粗犷景象,反而像一个高度现代化的精密仪器陈列室。柔和的光线下,各种设备分门别类,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和幽蓝的指示灯。
“你的‘眼睛’。”克劳斯走到一个工作台前,拿起一个外形与高端单反相机几乎无异的设备,只是镜头筒更粗一些,材质带着哑光黑的金属质感。“‘夜莺’定制版。光学变焦等效600mm,集成微光、红外热成像、激光测距仪。所有数据实时加密回传‘熔炉’服务器。快门键,长按一秒激活生命体征扫描。”他递给龙云。
龙云接过,入手冰凉沉重,平衡感极佳。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镜头转动时发出细微而顺滑的机械声。
克劳斯又拿起一副看似普通的无框近视眼镜。“‘透视镜’。多层镀膜,防刮防反光。镜腿内置骨传导微型通讯器,极低功耗,持续待机72小时。左镜片是微型平视显示器,可叠加导航标记、目标信息、威胁告警——信息由渡鸦在后方根据‘夜莺’传回画面实时标注推送。”
接着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战术手表。“‘守夜人’。卫星定位(多重加密跳频),环境传感器(温湿度、气压、简易毒气检测),紧急求救信标。表盘玻璃是触摸屏,短按切换功能,长按激活…自毁程序。物理层面,确保数据不落敌手。”克劳斯的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一件普通工具。
最后,他从一个恒温恒湿的储存柜中取出一个深灰色、充满未来感的硬质枪箱。指纹解锁打开,箱内衬着黑色的减震泡沫。里面躺着的并非手枪,而是一把拆卸开的精密步枪部件。修长冷峻的枪管,带有复杂散热纹路的浮动护木,高度可调的折叠枪托,以及一个整合了先进光电系统的紧凑瞄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