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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微光吝啬地洒在镇岳前哨,驱不散营地上空凝结的血气与药味的阴霾。项易的营房内,压抑得令人窒息。

王太医指尖微颤,将最后一撮玉蟾拔毒散按在项易颈侧那道泛着诡异青黑的细长伤口上。他转向床边如同铁铸凶兽般矗立的陈魁,以及阴影里无声浮现的石头,声音干涩紧绷:

“陈将军,石总旗。世子所中之蛇吻奇毒,老朽拼尽手段,也只拔除七分。余毒如附骨之疽,已渗经络,非七叶凤尾蕈合百年地心乳不可尽除,迟则…武道根基必损。”

他喉头滚动,声音更低,“世子重伤之躯,元气如沙漏,如今更需抗毒,每日所耗血食药石,十倍于寻常战卒!营中…库底可还经得起熬?”

陈魁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粮?鹰巢刮地三尺的老底,加上王爷密使夹带进来的,虎魄营加营里百十张碎嘴,勒紧裤腰带,顶天撑半月,药?”

他齿缝里迸出寒气:“金疮药、寻常解毒散还能抠出几把,吊命的百年老参?最后一钱渣子,昨夜已化进世子爷的汤里了!”

石头一步踏前,语速如连珠弩箭,带着夜不收特有的冷硬:“魁爷!仓鼠刚掏回热乎的线头,赵元培的看门狗雷豹,领着他那三千铁罐头的铁山营,昨夜已像王八一样缩进黑风坳,卡死了通南安城和柳河屯的所有鸟道,明哨暗桩比虱子还密,别说凤尾蕈,现在就是一只耗子想叼粒米进来,也得被射成筛子,铁山锁喉,这是要把咱们活活勒死在这烂泥坑里。”

“好一个赵元培,好一条断粮绝户的毒计。” 陈魁眼中凶焰暴涨,重拳砸在夯土地面,闷响如雷,“这是要耗干世子的命,磨碎咱们的骨头。”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打断了他的狂怒。项易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瞳孔深处似有寒冰淬火,锐利得刺穿虚弱。他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仿佛穿透营帐,钉死在黑风坳那森严壁垒上。嘶哑的声音,字字如冰锥凿地:

“粮药是命门亦是钓钩。” 他看向陈魁,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令,“陷阵营那帮饿疯的豺狗炼出几分獠牙?”

陈魁眼中血光一闪,獠牙毕露:“世子放心,三百多降卒,本就是粪坑里的滚刀肉,这十天,末将没喂过一口饱饭,每日一顿稀得照影的野菜糊糊吊着魂。操练,往死里整,扛木冲坡,赤脚趟刀山,泥潭里撕咬…活下来的,还剩一百零七条。个个瘦成骷髅架子,眼珠子绿得冒鬼火,就等着一口血食,咬碎谁的喉咙。”

项易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好豺狗饿疯了,才啃得动铁罐头。” 目光转向石头,“香火账备妥,一份真金一份砒霜……”

石头眼中精芒炸裂,瞬间心领神会:“世子英明,真金拓本,笔笔如刀,分毫不差!砒霜那份,保管让赵元培看了,能把他这些年吞下去的黑心钱,连肝带胆吓得吐出来。足够砍他十八遍脑袋,诛他九族。保管劲道十足!”

项易缓缓颔首,闭目积攒残力,再睁眼时,眸底已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杀局:

“让陷阵营吃顿断头饭,告诉他们黑风坳有白米,有肥肉,还有赵元培的看门狗,撕开一道血口子,把砒霜账塞进雷豹的狗嘴,真金账…”

他目光如刀,钉在石头脸上,“你亲自送柳河屯福瑞记后巷,第三块活砖,张掌柜他懂风往哪儿刮…”

“魁爷…” 项易最后看向陈魁,每个字都耗尽心力,“你坐镇旗杆下赵元培的斩旗刀快到了,旗不能倒…”

陈魁只觉得一股混合着冰寒与炽热的战栗从脊柱炸开。世子这是要用一百多条豺狗的命,去硬啃铁山营的铁甲。用命撕开血路,用假账这把毒盐塞进雷豹喉咙,让他痛不欲生,掩护真账直插赵元培心窝。而赵元培的反噬,必然如雷霆般砸向这面新立的镇岳旗,狠绝,环环相扣,以身为饵,以血铺路。

“末将——领命!” 陈魁单膝砸地,抱拳低吼,声如闷雷,“人在旗在,旗倒…陈魁提头来祭旗。”

“诺!” 石头眼中凶光四射,身影鬼魅般消失。

镇岳前哨校场。正午。炽热的阳光烘烤着血腥未散的土地。

一百零七名陷阵营死士,如同从坟茔里爬出的饿鬼,被驱赶到场中。他们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如骷髅,褴褛的衣衫下是新旧叠错的伤疤,麻木的眼底深处,却跳动着饿狼般渗人的绿光。

几口巨大的铁锅架在熊熊烈火上,浓稠油亮的肉粥翻滚沸腾,散发出久违的、令人疯狂的香气,那是陈魁下令,榨干了营中最后存粮和所有肉干油脂熬制的——断头饭!

当那致命香气钻入鼻腔,死寂的人群瞬间沸腾,粗重的喘息、喉头压抑的咕噜声、身体因极度渴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交织成一片。

陈魁重甲的身影如同魔神降临,矗立锅前。声音不高,却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压下所有躁动:

“都闻到了?肉,油,粮食,管够,管饱。”

无数道贪婪的目光死死锁住翻滚的肉粥。

“但是!” 陈魁声调陡然拔高,重刀铿然顿地,火星四溅,“这顿饱饭,不是白给的!看见东边那黑黢黢的山口子了吗?黑风坳,赵元培的恶犬雷豹,带着他那三千铁罐头,卡在那儿,断了咱们的粮道,断了世子的救命药,要活活饿死咱们,困死世子爷。”

他刀尖猛地指向肉锅,“想吃?想活?行,拿命来换,用你们的牙,用你们的爪子,给老子扑上去,撕开铁山营的铁壳子。把他们的粮,他们的肉,给老子抢回来,把这玩意儿…” 他高高举起油布包裹的那本砒霜账本,如同举着烧红的烙铁又道:“塞进雷豹那狗杂种的嗓子眼里。”

陈魁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扫过一张张因饥饿和疯狂而扭曲的脸:“活下来的,带着粮食回来,以后就是镇岳正兵,吃皇粮,拿饷银,死了的,老子给你们刻碑,家人得抚恤,怂包软蛋不敢去的…”

他重刀缓缓抬起,刀锋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寒芒,“现在,滚出来。老子亲自送他上路,省得糟蹋粮食,有没有孬种?”

“没有——!!” 一百零七个喉咙爆发出嘶哑癫狂的咆哮。饥饿和绝望早已碾碎了所有理智,只剩下用命去换一口吃食的野兽本能。那油布里是什么,不在乎。黑风坳有粮!有肉!能活命!

“好!” 陈魁厉吼,“开饭,吃饱了,给老子去——杀!”

命令如闸门开启。饿鬼们发出非人的嚎叫,疯狂扑向铁锅。肮脏的手直接插入滚烫的粥里,抓起粘稠滚烫的肉块米粒就往嘴里塞,烫得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推搡、撕咬、只为多抢一口,场面野蛮血腥,如同修罗盛宴。

半个时辰后,这伙腹中塞满滚烫食物、眼中燃烧着毁灭火焰的“陷阵营”豺狗,在石头心腹、绰号瘸狼的老夜不收带领下,如同决堤的黑色污流,沉默而迅疾地扑向三十里外的黑风坳!

武器?只有削尖的木棍、绑着石块的棒子、锈蚀的断刃,甚至尖锐的木刺!甲胄?破烂的布衣和满身的凶戾之气就是他们的甲!

黑风坳。铁山营寨。午后。

雷豹敞着怀,肥硕的身躯陷在虎皮椅中,正撕咬着一条油亮的烤羊腿,满嘴流油。听着手下禀报镇岳前哨死气沉沉,他得意地晃着脑袋:“困,给老子往死里困,饿死那帮穷酸。尤其是项家那小崽子,副帅神机妙算,顶多十天,他们自己就得窝里反。到时候老子带兵过去,割韭菜捡现成的功劳,哈哈哈…呃?”

凄厉的警哨声和惊恐的嘶喊骤然从西侧营墙炸响!

“敌袭,西边,是…是那帮陷阵营的痨病鬼。像…像一群从坟里爬出来的饿死鬼!”

雷豹一愣,油腻的胖手抓起桌边沉重的狼牙棒:“多少人?”

“百…百来个,瘦得跟麻杆似的。” 哨兵声音带着荒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百来个痨病鬼也敢来冲老子的铁山营?” 雷豹怒极反笑,肥肉乱颤,“给老子射,射成烂泥,一个不留。”

箭塔上弓弦如霹雳炸响,密集的箭矢如同死亡之雨泼向坳口冲来的那群黑影。

下一幕,让所有铁山营士兵头皮发麻。

冲在最前的“陷阵营”死士,面对夺命箭雨,竟无一人闪避格挡,或者说,他们早已抛弃了生的念头,噗噗噗的入肉声中,前排几十人瞬间被射成刺猬,惨嚎着扑倒。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温热的尸体和黏稠的血浆,速度不减反增,眼中只有前方营寨那象征食物的木栅栏,只有栅栏后飘来的肉香。

“粮——!肉——!”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划破喧嚣!

这嚎叫如同点燃了炸药!

“杀啊——!抢粮——!”

剩余不足七十人的陷阵豺狗,爆发出撼动山岳的、混合着无尽饥饿与癫狂的咆哮!他们顶着连绵不绝的箭雨,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撞在坚实的木栅栏上!

没有攻城器械!他们就用削尖的木棍疯狂捅刺,用肩膀、用头颅、用整个身体去撞击,用牙去啃咬木头。用指甲去抠挖缝隙,木栅栏在疯狂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纷飞。

“疯子,真他妈是一群疯子!” 铁山营的士兵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震慑,箭雨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轰——咔啦啦——!”

一段承受了最多撞击、本就加固不足的木栅栏,在几十个死士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猛撞下,轰然向内断裂倒塌!一个数丈宽的狰狞缺口豁然洞开!

“跟老子冲进去——!” 浑身插着三支箭矢、半边脸颊血肉模糊的瘸狼,发出恶狼般的嘶吼,第一个从血口子里狂扑而入,手中锈蚀的短刀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狠狠捅进一个愣神铁甲兵的咽喉。

“杀!杀!杀!” 剩余的陷阵豺狗,如同决堤的污血洪流,从这个用几十条性命硬生生撞开的死亡通道里,狂涌而入,见人就砍,见帐篷就冲,目标只有一个——辎重营,粮车。

“堵住,给老子堵住,结阵,长枪手上前!” 雷豹气得跳脚,挥舞着狼牙棒咆哮。铁山营的重甲步兵终于从震惊中回神,迅速结起密集的长枪阵,寒光闪闪的枪尖如林,试图封堵缺口,绞杀冲入的疯狗。

惨烈到极致的血肉磨盘瞬间开碾!

陷阵死士们武器低劣,身体孱弱,但他们不惧死亡。或者说,死亡是他们唯一的解脱,只为死前能咬到一口吃的。

他们嚎叫着扑向枪林,用身体去撞开长矛,哪怕被洞穿,用牙去撕咬士兵裸露的手腕、咽喉。用削尖的木棍,死命从甲胄缝隙里往里攮,用尽一切最原始、最血腥、最疯狂的方式去撕扯。

一个死士被长矛贯穿胸膛,却死死抓住矛杆,口中喷着血沫,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尖木棍捅进了持矛士兵的眼窝深处,两人同时毙命!

另一个死士被重盾狠狠拍飞,胸骨尽碎,落地时却猛地抱住一个重甲兵的小腿,狠狠一口咬在其脚踝肌腱上,士兵惨嚎倒地,随即被扑上的其他死士用石头、木棒活活砸死。

更有死士撞翻了火盆,浑身燃起烈焰,发出非人的惨嚎,却张开燃烧的双臂,疯狂地扑向最近的粮草堆!

混乱!彻底的混乱与血腥,铁山营严整的阵型被这群完全无视死亡的疯狗冲得支离破碎,辎重营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瘸狼”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捞出的恶鬼,带着最后五六个同样伤痕累累、状若疯魔的死士,完全不顾两侧刺来的刀枪,只盯着那杆“雷”字大旗下暴跳如雷的雷豹,亡命冲锋!

“护住将军!” 亲兵们惊骇地围拢。

“瘸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狞笑,他猛地将怀中那个油布包裹的卷轴,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朝着雷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肥脸,狠狠砸了过去!同时用尽生命发出最后的、嘶哑的咆哮:

“雷豹——!赵元培赏你的大富贵,接稳了——!!”

油布卷轴在空中划过一道带血的弧线。

雷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油腻的胖手牢牢攥住。入手微沉,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汗臭。他愣了一下,什么富贵?赵副帅没交代啊,难道是密信?

就在他这愣神的刹那!“瘸狼”和最后几名死士,被蜂拥而上的亲兵乱刀分尸,瞬间化作一地血肉。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油布卷轴,塞进了雷豹手里!

“操,一群找死的疯狗!” 雷豹看着手中沾满污血的油布卷,又看看一片狼藉、死伤遍地,陷阵死士几乎全灭,但铁山营也付出近百伤亡,辎重营小半粮草被焚,他骂骂咧咧地扯开油布,展开卷轴。

只一眼!

雷豹那张肥腻的胖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角滚滚而下,握着卷轴的手抖得像得了疟疾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烧红的烙铁,是勾魂的锁链!

“不…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雷豹失声尖叫,声音都劈了叉,那卷轴上记录的,赫然是赵元培这些年通过他雷豹之手,漂没巨额军饷、倒卖制式军械、勾结黑风盗劫掠官商、甚至克扣阵亡兄弟烧埋银的铁证!

数额之大,足以抄家灭族十次,笔迹、印鉴,竟与某些密令如出一辙。更要命的是,里面还夹着几桩他雷豹背着赵元培干的、同样够砍十次头的私活。

这东西要是漏出去…别说赵元培,他雷豹第一个就得被扒皮抽筋,点天灯!

“烧了,快,快给老子烧了!” 雷豹如同抓着一条毒蛇,手忙脚乱地想将卷轴扔进旁边的火盆。

“报——!!!” 一个哨探连滚爬爬冲进来,面无人色,“将…将军,大事不好,柳…柳河屯方向,咱们押送那批黑货的弟兄,被…被劫了,货…货全没了,弟兄们…只…只逃回来一个半死的。说…说是镇岳前哨的夜不收,领头的是个叫石头的煞星。”

如同五雷轰顶!雷豹猛地想起刚才那死鬼头目的咆哮——“赵元培赏你的大富贵”。难道…难道这要命的账本是…项易那小子故意扔过来的,柳河屯的黑货也被劫了?那里面可有他雷豹三成的干股,这…这他妈是连环索命套。

一股透心凉的寒意瞬间淹没了雷豹,他看着手中这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砒霜账本,想想被劫的黑货,再看看营盘的损失…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窟窿,还被绑上了石头,赵元培让他来断粮,结果粮没断成,自己先损兵折将,老底还被人捏得死死的!

“项易…小畜生…老子跟你没完!” 雷豹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恐惧。他手忙脚乱地将那要命的账本塞进贴身的护心镜后面,如同藏起一颗随时会炸的雷火弹,对着手下无能狂怒:“废物,一群废物,给老子收拾干净,加双倍…不,加三倍的岗哨,再让镇岳前哨一只苍蝇飞进来,老子把你们全剁了喂狗!”

镇岳前哨。黄昏。残阳如血,涂抹在刚刚经历刺杀余波的营地上。

辕门哨塔上,那面玄底金字的“镇岳”大旗,在渐起的晚风中猎猎招展,如同不屈的脊梁。陈魁身披重甲,如同门神般矗立在旗杆之下,重刀拄地,虎目如电,扫视着辕门外逐渐被暮色吞噬的旷野。石头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身侧。

“魁爷,耗子洞有动静了。” 石头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黑风坳那边,线头回来了。陷阵营的崽子们…拼光了。但口子撕开了!砒霜账…塞进雷豹那肥猪的怀里了!柳河屯那边,仓鼠回报,真金账已入福瑞记暗格,风…起了!”

陈魁眼中寒光一闪,重重点头:“好,世子爷这步棋,够狠!够绝。雷豹现在怀里揣着个炮仗,够他喝一壶的。赵元培那条老狗,闻到味儿,该急眼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南安城方向,声音带着铁血的期待,“接下来,就看王爷那边,怎么借这股‘风’,掀他赵元培的屋顶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呜——呜——!!!”

凄厉得如同地狱恶鬼尖啸的警号声,毫无征兆地从辕门哨塔上炸响!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紧接着,是大地深处传来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恐怖震动!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死亡的潮汐,汹涌扑来!

一名浑身浴血的虎魄营斥候,连滚爬爬地从了望台上冲下,嘶声力竭地狂吼:

“报——!!!敌袭!大队精锐骑兵!看旗号…是…是副帅赵元培的亲卫爪牙——黑云骑,不下八百铁骑,直扑辕门,为首大将…是周韬那杂碎,他们…他们打出了清君侧,诛逆项,斩镇岳旗的旗号,目标…目标是…我们的旗——!!”

杀机,冰冷刺骨、凝如实质的恐怖杀机,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镇岳前哨!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石头的手瞬间按上腰间的三棱透甲锥!陈魁却猛地挺直了腰背,重刀铿然离地,带起一溜火星。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眼中燃烧起狂暴的战意,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

“斩旗?” 陈魁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震天的警号,炸响在每一个虎魄营锐士的耳边:“弟兄们,听见了吗?赵元培的狗崽子们,要砍咱们的‘镇岳’旗!要踏碎咱们的脊梁骨!告诉他们……”

他猛地转身,重刀直指辕门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铁骑洪流!声浪滚滚,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与死战不退的决绝:

“虎魄营——!亮甲,列阵——!!”

“人在旗在——!!”

“旗在——南境的天——就塌不下来——!!!”

“随老子——杀狗——!!!”

“杀——!!!”

“护旗——!!!”

“虎魄——万胜——!!!”

山崩海啸般的战吼瞬间从营地各处爆发,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战鼓,甲胄铿锵碰撞汇成钢铁的洪流,战刀出鞘的龙吟连成一片死亡的锋啸。

以那杆傲然挺立的“镇岳”大旗为核心,一道由漆黑玄甲、森冷利刃和沸腾如岩浆般战意铸就的铁壁铜墙,在残阳与暮色中,轰然成型!锋芒直指那席卷而来的死亡乌云!

辕门外,烟尘冲天!

八百黑云精骑,如同翻滚的死亡浪潮,在血鹞子统领周韬的带领下,已冲至一箭之地!周韬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怨毒与贪婪,手中丈二长枪高举,枪尖直指哨塔上那面猎猎作响的“镇岳”玄旗,厉声尖啸,声传四野:

“奉副帅钧令,镇岳前哨主将项易,勾结匪类,戕害袍泽,阴谋叛逆,更立伪旗,祸乱南境,黑云骑!随本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撕裂夜空的咆哮:

“斩旗——!诛逆——!杀——!!!”

“杀——!!!” 二百铁骑的咆哮汇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恐怖声浪,铁蹄践踏大地,刀枪映照着最后的残阳,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辕门和那杆象征着不屈与挑战的“镇岳”战旗,发起了最凶悍、最无情的冲锋。势要一击,将这新生的旗帜,连同其下的一切抵抗,彻底踏为齑粉。

真正的血火熔炉,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即将在“镇岳”旗下,爆发出最惨烈、最耀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南安城外百里。镇南军主营。中军大帐。

烛火通明。项崮笙端坐紫檀帅案之后,玄色王袍深沉如渊。他面前,一份刚刚由八百里加急送达、用特殊火漆密封的厚厚卷宗静静躺着。一名风尘仆仆、嘴唇干裂的信使单膝跪地,正是石头派出的心腹。

“王爷,真金账已按世子吩咐,入福瑞记暗格。张掌柜言:东风已借得,只待星火燃原。” 信使声音沙哑却清晰。

项崮笙没有看那卷宗,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帐壁,落在了遥远的、杀声震天的镇岳前哨方向。他缓缓端起案上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微响。声音低沉,却带着掌控全局的冰冷威严:

“知道了。赵元培…闻到肉香,恶犬已出笼。告诉陈魁和石头…”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旗,给本王立稳了。”

“来犯之狗…”

“杀无赦!”

“诺!” 信使重重叩首,起身如风般冲出大帐,翻身上马,再次冲向那血火交织的前线。他要将王爷这如山军令,带回“镇岳”旗下!

项崮笙的目光落回案上卷宗,指尖划过那冰冷的火漆印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真正的雷霆,已在九天之上凝聚。而前哨的血战,不过是这场风暴最炽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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