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苑,听涛阁二楼。
烛火摇曳,将景云岫枯槁的面容映照得如同褪色的古画。她盘膝而坐,脊椎深处,那新生的暗银骨痂传来阵阵轻微的、如同新刃开锋般的嗡鸣。剧痛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内敛而磅礴的力量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利气息,仿佛体内蛰伏着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兵。
心脏空间内,墨色虚空沉凝如渊。核心处,那柄暗银脊柱骨矛巍然悬浮,通体流转着深沉内敛、如同万载玄铁般的金属光泽。矛锋处,那点静思紫气光芒温润,滋养着新生的骨痂。缠绕其上的暗红能量流,已彻底蜕变为一种粘稠如熔融暗紫金属的液体——毒火!它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每一次脉动,都传递出冰冷、暴戾、带着腐蚀灵魂般剧毒气息的毁灭意志!毒与火完美交融,怨与恨彻底点燃!
骨架下方,造物巨锤印记光芒内敛,锤体表面的玄奥纹路在暗紫毒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幽暗深邃的光华。每一次沉浮,搅动虚空生发出的规则丝线,坚韧如暗紫钢丝,缠绕在暗银脊柱上,每一次淬炼都如同最狂暴的毒火锻锤,狠狠砸落!发出无声却撼动灵魂的轰鸣!每一次锤击,暗银脊柱的光芒便内敛一分,其上的天然道纹便清晰一分,那股毁灭性的锐气便凝练一分!
骨架上方,《千劫炼神策》书页间最后几枚黯淡的暗紫符文,在暗紫丝线的疯狂抽取下,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消散!其狂暴的力量被彻底炼化、吞噬!巨锤印记的光芒骤然炽盛!暗银脊柱的锋芒锐利如撕裂虚空的寒刃!
力量!冰冷!暴戾!带着撕裂一切阻碍、腐蚀一切生机的绝对锋芒!在暗银脊柱深处彻底苏醒!
景云岫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沉淀着冰冷的暗紫锋芒,如同淬毒的深渊寒铁。她摊开右手,五指微张。意念微动!
嗡——!
掌心前方,空气无声无息地扭曲!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暗紫色光点,骤然亮起!光点虽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腐蚀与毁灭气息!周围的烛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光线瞬间黯淡!空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剧毒侵蚀!
毒火!空间之力具现!
成了!
景云岫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毒火…便是她为《精卫填海》准备的…惊世之笔!
“姑娘!”宋小蝶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小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时辰快到了!宋班主派人来问…‘海啸’…准备好了吗?”
“嗯。”景云岫淡淡应了一声,收回手掌。暗紫光点悄然隐去。“走。”
京畿三县,永安县官办戏楼。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戏楼内外,早已人山人海!比惊鸿苑决赛日更加汹涌!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戏楼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狂热、期待和一种见证历史的紧张感!
戏楼门前,巨大的红绸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精卫填海》首演暨京畿文娱革新启动仪式”!横幅下方,礼部查封的封条赫然在目!如同挑衅的伤疤!更激起了人群的愤怒与期待!
“拆了它!”
“玲珑夫人说了!戏楼必开!”
“周正那个狗官呢?让他滚出来拆封!”
群情激愤!声浪如潮!维持秩序的衙役满头大汗,如临大敌!
戏楼后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宋青阳嗓子嘶哑,眼睛布满血丝,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灯!镜!布景!都检查三遍了!不能出一点差错!夫人…夫人呢?!”
“来了!夫人来了!”有人惊呼。
景云岫在宋小蝶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后台。一袭素净的月白长裙,外罩同色轻纱披风,脸上覆着薄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身姿依旧单薄,但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新刃出鞘般的锐利感。
“夫人!”宋青阳如同看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上去,“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您的‘海啸’了!”
景云岫目光平静地扫过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在戏台方向。“开始吧。”
“是!”宋青阳精神一振,嘶声高喊,“开锣——!”
咚——!!!
一声沉重的锣响,如同惊雷炸开!瞬间压下了戏楼外的喧嚣!
刷——!
戏台所有灯火骤然熄灭!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被黑暗吞噬!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从后台深处传来!紧接着!戏台正中央!一点浓黑如墨的墨渍凭空出现!如同滴入死水的墨汁,无声晕染、扩散!
眨眼间!一个身着月白长衫、气质清冷孤绝的身影,如同从亘古的画卷中走出,悄无声息地显现在黑暗中央!墨尘公子!
“墨尘公子——!”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墨尘公子(景云岫空间投影)的身影在黑暗中静立,平静无波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淡淡扫过沸腾的人海。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划!
嗤——!
一道浓黑如墨、边缘却流淌着暗紫光泽的笔痕,如同被无形的神兵刻下,瞬间出现在虚空之中!笔痕苍劲孤绝,带着一股斩断虚妄、质问苍天的锋芒!
赫然是一个字——
“启。”
一字既出!如同号令!
轰隆隆——!!!
戏台后方!巨大的聚光镜阵列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赤红!幽蓝!翠绿!数道光柱交织、碰撞、融合!瞬间将整个戏台笼罩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影海洋之中!
光影流转间!墨尘公子的虚影并未消失,而是如同画师执笔,以自身为轴心!他指尖微动,光影勾勒出苍茫群山!他袖袍轻挥,光幕化作浩瀚沧海!他脚步轻移,翠绿光华化作茵茵海岛!而金芒则在他周身流转,勾勒出古朴的村落与…一个倔强少女的身影——精卫!
虚实相生!
真实的墨尘公子虚影,成为构建这光影世界的核心与画笔!而磅礴的光影,则在他意念(景云岫空间操控)的引导下,化作真实可感的场景与人物!
故事徐徐展开。精卫嬉戏海边,天真烂漫。光影幻化出海浪的轻柔拍打,海鸟的欢快鸣叫。台下观众如痴如醉。
突然!光影急转!墨尘公子虚影立于海天之间,眼神淡漠。他抬手一挥!
轰隆——!!!
光影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中,巨大的海啸如同狰狞的恶兽,咆哮着冲向海岸!山崩地裂!村落倾覆!精卫的父亲(光影所化)被巨浪吞噬!绝望的哭喊声撕裂长空!
台下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毁天灭地的景象震撼!恐惧!绝望!如同实质般弥漫!
“吼——!!!”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嘶吼!光影中,精卫的身影猛地站起!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看着吞噬家园的沧海,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刻骨的仇恨与…填平大海的决绝!
墨尘公子虚影缓缓抬手,指尖一点暗紫光芒悄然亮起!目标——直指光影中那片浩瀚的沧海!
“就是现在!”后台,宋青阳嘶声咆哮!
景云岫眼神一凝!意念疯狂驱动心脏空间!暗银脊柱骨矛猛地一震!缠绕其上的暗紫毒火轰然沸腾!一股冰冷、暴戾、带着腐蚀灵魂般剧毒气息的毁灭性能量,顺着空间联系,瞬间注入墨尘公子虚影指尖那点暗紫光芒!
嗡——!!!
墨尘公子虚影指尖那点暗紫光芒骤然爆亮!如同超新星爆发!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带着毁灭性剧毒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笼罩整个戏台!台下前排观众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灵魂都在颤栗!
“以血为誓!以魂为引!”墨尘公子虚影的声音清冷平和,却如同九天寒泉,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衔微木!填沧海!此志…不灭!”
话音未落!他指尖那点浓缩到极致的暗紫光芒,猛地射入光影中的沧海!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芒的爆发!
只有…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带着剧毒腐蚀气息的空间波纹,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在光影幻化的浩瀚沧海上…荡漾开来!
波纹所及!光影幻化的海水…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冻结?!不!不是冻结!而是…被剧毒腐蚀!被空间撕裂!
光影海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颜色由幽蓝瞬间转为一种…妖异瑰丽的暗紫色!海面之上,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紫裂纹凭空出现!裂纹蔓延!所过之处,海水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露出下方…干涸龟裂的海床!
毒火焚海!空间湮灭!
“天啊——!”
“海…海干了?!”
“神迹!这是神迹!”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那光影中,浩瀚沧海在暗紫波纹的侵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消失!露出狰狞的海床!这…这根本不是光影戏法!这是…真正的…改天换地?!
光影中,精卫的身影立于干涸的海床之上!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小的树枝(光影所化)。她看着眼前龟裂的大地,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弯下腰,将树枝…狠狠插入干涸的泥土中!
嗡——!
光影变幻!干涸的海床上,一点微弱的绿意悄然浮现!随即…迅速蔓延!生长!转眼间,化作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
沧海桑田!填海成林!
光影定格!精卫立于森林之巅,身影渺小,却顶天立地!墨尘公子虚影立于苍穹之上,如同见证者。暗紫色的毒火余烬在森林边缘缓缓熄灭,留下焦黑的痕迹,却更衬托出新生森林的蓬勃生机!
死寂!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虚实交融、更带着毁灭与新生双重冲击的神迹彻底震撼!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
片刻的死寂后——
轰——!!!
震天的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瞬间席卷了整个戏楼!声浪之巨,仿佛要将苍穹撕裂!
“神迹——!!!”
“精卫填海!真的填了!”
“墨尘公子!神仙下凡!”
“玲珑夫人!文曲星转世!”
狂热!极致的狂热!信仰!在这一刻,彻底点燃!
后台。
景云岫身体猛地一晃!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覆面的轻纱!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脊椎深处新生的骨痂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强行驱动毒火空间之力,消耗巨大!反噬凶猛!
“姑娘!”宋小蝶惊呼!
“无妨…”景云岫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如淬火寒刃。她强撑着站直身体。意念沉入空间。暗银脊柱骨矛光芒黯淡,暗紫毒火略显稀薄。但…台下汹涌如海啸般的狂热愿力,正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空间!滋养着濒临崩溃的骨矛!毒火在愿力的冲刷下,重新沸腾!
成了!神迹已成!民心所向!大势已成!
“走!”她声音嘶哑,“去…拆封!”
戏楼大门外。
人潮汹涌!声浪震天!“拆封!拆封!拆封!”的怒吼如同海啸!官兵们面无人色,刀剑在手,却瑟瑟发抖!
周正脸色铁青,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听着门内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他手中攥着那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京城娱闻报》特刊,玲珑夫人那篇《告天下书》字字如刀,刺得他双目赤红!
“大人…怎么办?”副将声音发颤,“里面…里面…”
“闭嘴!”周正厉声呵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门内…那毁天灭地的光影…那干涸的沧海…是真的吗?还是…妖法?!
就在这时——
吱呀——!
紧闭的戏楼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死寂!瞬间降临!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光影流转!璀璨的光芒从门内倾泻而出!光影中,一道月白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出大门!身姿单薄,脸上覆着染血的轻纱,只露出一双沉淀着暗紫锋芒的眼眸!正是玲珑夫人!
她身后,墨尘公子虚幻的身影静静悬浮,如同守护神只!再后方,王铁柱、柳如烟等十名新秀,手持各自的“道具”,眼神坚定,如同出征的战士!
“玲珑夫人——!”人群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
周正瞳孔骤然收缩!看着那道染血的身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
景云岫目光平静地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最后…落在周正身上。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周侍郎,”她声音嘶哑平淡,却清晰地穿透喧嚣,“三日之期已到。戏楼…该开了。”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大门上那张刺目的封条。
“请…拆封。”
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拆封!”
“拆封!”
“拆封!”
人群的怒吼如同海啸般再次爆发!声浪几乎要将周正淹没!
周正脸色煞白!握着圣旨的手剧烈颤抖!拆?如何拆?!圣旨在此!可…民心在此!神迹在此!那墨尘公子…那毁天灭地的光影…是人是鬼?!
“周侍郎!”景云岫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无形的威压,“莫非…要本夫人…亲自代劳?”
她指尖微动!一缕极其微弱的暗紫光芒,如同毒蛇吐信,在指尖一闪而逝!
周正浑身剧震!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死亡气息的恐怖威压瞬间将他笼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那暗紫光芒吞噬、化为飞灰的景象!
“不…不!”他惊恐地后退一步,声音嘶哑破碎,“本官…本官…亲自来!亲自来!”
他手忙脚乱地冲到大门前,颤抖着伸出手,抓住那张封条,猛地一撕!
刺啦——!
封条应声而断!
“戏楼…重开!”周正嘶声力竭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轰——!!!”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直冲云霄!
景云岫缓缓收回手。指尖的暗紫光芒悄然隐去。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如死灰的周正,扫过沸腾的人群,最后…投向西方京城的方向。
“景如雪…”她心中无声低语,“你的刀…断了。下一刀…该我了。”
心脏空间内,暗银脊柱骨矛在汹涌愿力的冲刷下,嗡鸣震颤!暗紫毒火熊熊燃烧!矛锋直指…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