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心是被抬回新赐的府邸的。
不是因为他伤重到不能走路(虽然也确实走不了),而是因为他实在没脸在玉京城的大街上,顶着万千百姓那混合着崇敬、好奇、同情以及……憋笑的目光,再走一步路了。
“从四品司天监少监”的擢升旨意和“城门撅臀”的壮举,如同插上了翅膀,在他被抬回府邸的路上,就已经传遍了玉京的每一个角落。
新府邸位于城东柳絮巷,三进的大院子,朱门高墙,气派非凡。吴主事早就带着格物部几个相熟的执事等在门口,脸上笑得像朵怒放的菊花——毕竟张玄心现在是他直属上司的上司了。
然而,当看到张玄心是被四个侍卫用一张临时找来的藤椅(重点部位加厚了软垫)抬下来时,吴主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以更热情的姿态迎了上来:
“张少监!恭喜高升!您这可是……呃,为国立功,劳苦功高啊!”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张玄心被厚布遮盖、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的臀部,“这伤……没事吧?老夫认识几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医师,手法那叫一个……”
“不用了!多谢主事好意!”张玄心赶紧打断他,他现在听到“臀”、“伤”这些字眼就过敏,“快扶我进去!”
他被七手八脚地抬进府邸,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铺了不知道多少层锦被的拔步床上。这床据说还是内务府特赐的,带有微弱的安神阵法,可见皇帝对他这“臀部负伤”是何等重视(或者说同情)。
人刚躺下,访客就络绎不绝地来了。
首先是罗阎罗,这家伙人还没进门,洪钟般的笑声就先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小白脸!哦不,张少监!你可真是……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啊!听说你回来就给全城百姓露了一手绝活?‘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哈哈哈哈!”
张玄心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吼道:“滚!”
“别啊!”罗阎罗凑到床边,挤眉弄眼,“你现在可是名人了!‘铁臀少监’!这名号,比老子‘阎罗’还响亮!以后在玉京城,报你屁股的名号,说不定比司天监的牌子都好使!”
张玄心抓起一个软枕就砸了过去。
罗阎罗笑着接住枕头,又正色道:“说真的,干得漂亮!北境那玩意儿,听着就瘆人。能活着回来,还能立这么大功,屁股受点委屈……值了!” 他拍了拍张玄心的肩膀(再次避开伤处),留下几坛据说能“壮骨生肌”的烈酒,大笑着走了。
紧接着,灵溪公主派人送来了慰问品——不是药材,也不是灵石,而是一整套用上等暖玉雕琢的……按摩滚轮和刮痧板?附带的口信是:“张玄心,听说你屁股伤得好厉害!本宫特意找太医要了这套工具,等你好了给你试试!保证舒服!”
张玄心看着那套寒光闪闪(玉质反光)的工具,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开始幻痛了。
苏妲己也派人送来了贺礼,依旧是一份恰到好处的厚礼:足以将星辉蛛丝甲修复如初的“星尘砂”和“千年雪蛛丝”,以及一盒品质更高的“暖阳玉”,附带一张简洁的便笺:“恭喜张少监凯旋。旧物可修,新托可造。万象商会,随时恭候。”
这女人……消息也太灵通了!连他腰托碎了都知道!
甚至连兵部侍郎家的王公子,都厚着脸皮派人送来了重礼,言辞恳切地希望“张少监”伤愈后能在兵部采购一事上“多多美言”。
张玄心看着堆满偏房的各色礼物,感觉自己不像是受伤,倒像是屁股成了什么“国之重器”,享受起了国家级待遇。
唯一让他感到清净点的是,李锐没来,只是托人送了一本薄薄的、没有名字的剑谱过来,说是对稳固下盘、协调腰腿发力有点帮助。张玄心翻看了一下,里面全是各种扭曲、拧转、需要极强核心力量(和屁股耐力)的诡异姿势,看得他腰臀又是一阵抽搐。
“这哥们……是嫌我屁股伤得还不够彻底吗?”张玄心无语凝噎。
接下来的日子,张玄心就在这痛并快乐着(主要是痛)的养伤生活中度过。
宫里的御医、司天监的医官、吴主事推荐的老医师、甚至罗阎罗找来的军中巫医……轮番上阵,用尽各种方法,内服外敷,针灸推拿,甚至还有跳大神的(被张玄心坚决赶了出去),只为治好他那“劳苦功高”的屁股。
在无数珍贵药材和各方“关爱”的滋养下,张玄心的伤势恢复得倒是比预想中快。半个月后,他已经能勉强下地,扶着墙慢慢行走,只是姿势依旧有些别扭,坐下时也需要特制的软垫。
他也终于有时间,仔细研究一下那块彻底报废的板砖笔记本。
他把它从丝绸包裹中取出,放在桌上。屏幕稀碎,外壳焦黑,边缘甚至有熔化后又凝固的痕迹,摸上去一片冰凉,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无论他注入灵力,还是对着星光月光摆弄,甚至尝试着用小灰的空间能量去刺激(吓得小灰炸毛逃跑),都毫无作用。
它真的变成了一块板砖。
张玄心摩挲着那粗糙碎裂的表面,想起它最后那行充满希望的“pS”,叹了口气。
“同型号充电器……这让我上哪儿找去?”他喃喃自语,“难道要去那艘飞船残骸碰碰运气?”
可那地方危险重重,而且被司天监严密看守……
正当他对着板砖发愁时,吴主事又颠颠地跑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账本。
“张少监!伤养得怎么样啦?”吴主事笑眯眯地,小眼睛在他腰间和臀部扫来扫去,“老夫有个好消息!咱们那‘腰靠计划’,有眉目了!”
张玄心一愣:“什么腰靠计划?”他差点把这茬忘了。
“就是根据您那英勇牺牲的暖阳玉腰托,结合天外奇物的研究成果,开发新一代‘灵能调息护具’啊!”吴主事兴奋地翻开账本,“您看,这是设计草图,这是材料清单,这是预算……只要您点头,咱们格物部立刻就能立项!到时候,不仅您能用上更好的,还能推向市场,赚得盆满钵满!分成还是老规矩,您四我六!”
张玄心看着账本上那更加抽象、更加复杂、甚至加入了更多天外破烂零件的设计图,感觉自己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主事,”他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我的屁股,暂时不想再参与任何‘计划’了。它需要静养,需要休息,需要……远离您那些充满‘创意’的设计。”
吴主事脸上的笑容一僵:“欸!张少监,话不能这么说!这可是为了千千万万个像您一样,为朝廷效力而腰臀受损的同僚啊!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张玄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现在听到‘腰’、‘臀’、‘靠’这几个字就头晕!您还是找别人合作吧!”
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他的从四品少监,领着俸禄,养好屁股,然后……想办法给板砖兄找充电器。
他的修仙(兼回家)之路,在经历了屁股的“高光时刻”和“国家级待遇”后,似乎终于可以暂时回归……平静的养臀生活了?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