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张玄心仿佛真的成了一个都市隐修者。他不再长时间待在特案科总部,而是如同一个普通的租客,在京城的老胡同区租下了一个小院,深居简出。
白天,他或在院中静坐,尝试用那微乎其微的众生善念温养【记忆锚点】和龙珠残力,对抗寂灭的同化;或漫步于街巷市井,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观察着红尘百态,感受着那些更加鲜活、也更加复杂的集体情绪波动。
他发现,善念并非总是温和的。路见不平的愤怒、对不公的抗争、甚至为了保护所爱而生的决绝,这些炽热强烈的情绪,虽然源于“善”,却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甚至更能短暂地压制他体内的冰冷。只是吸收引导起来更加困难,稍有不慎,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而恶念与负面情绪,虽然依旧是“虚界引擎”和寂灭之力最喜欢的食粮,但他开始有意识地克制直接吞噬的冲动,除非遇到紧急情况。他隐隐感觉到,过度依赖这种力量,只会加速自我的消亡。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情感的壁垒时而被温暖的记忆和见闻融化一丝,时而又被体内冰冷的本能重新冻结。【记忆锚点】的光芒明灭不定,但总算没有再继续黯淡下去。
这期间,柳如烟和玉衡子来看过他几次,带来外界的信息和担忧。全球范围内的星骸坠落事件频率似乎在降低,但每一次坠落都更加隐秘,造成的后续影响也更加诡异。寂灭之棺的研究毫无进展,只能加强封印。关于“净魂计划”背后古老源头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
世界仿佛进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直到这一天。
张玄心正坐在院中,指尖一缕微弱的、取自隔壁孩童无忧无虑笑声的温暖意念,试图融入心田,与一股蠢蠢欲动的虚无灵韵进行着艰难的拉锯。
突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地从西北方向传来!整个京城,不,仿佛整个华北平原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桌上的茶杯跳动跌落,摔得粉碎。院墙簌簌落下灰尘。
张玄心猛地睁开眼,瞬间冲出院子,跃上附近最高的屋脊,望向西北方。
只见遥远的天际,一道粗大得令人窒息的暗紫色光柱,连接天地!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感受到那光柱中散发出的、远比之前在荒漠中遇到的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寂灭”气息!
与此同时,怀中那枚得自龙尾漩、一直沉寂的焦黑残页,突然变得滚烫!并且自发地漂浮起来,指向光柱的方向,传递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渴望与…恐惧交织的意念!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寂灭源质”降临!能量层级超越历史记录!危险等级:灭世!】
【焦黑残页产生强烈共鸣…指向性分析:目标地点蕴含“龙族远古盟约”相关信息及…“终极寂灭”真相碎片?…】
系统的警报声前所未有的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几乎在同时,柳如烟和玉衡子的紧急通讯也到了!
“张玄心!西北戈壁!又一颗‘星骸’坠落!规模远超之前所有!初步评估…其核心能量反应…是之前那口棺材的十倍以上!它…它好像是一具完整的‘棺椁’!”柳如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止如此!”玉衡子的声音更加凝重焦急,“根据天枢阁最新监测,那具‘天棺’坠落的地点,恰好位于一条极其隐秘的太古龙脉的‘逆鳞’死穴之上!它的寂灭之力正在通过龙脉死穴,疯狂污染和抽取整个北方的地脉灵气!照这个速度,不出七日,北方万里河山将灵气枯竭,化为死地!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太古龙脉逆鳞?抽取北方灵气?
张玄心目光冰冷地望向那接天连地的暗紫色光柱。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虚界引擎”正因为那庞大的寂灭源质而疯狂躁动,传递出极度的“渴望”,仿佛遇到了同源的主宰。而【记忆锚点】和龙珠之力则在哀鸣,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一次,不再是某个城市或某个组织的危机,而是关乎整个北方生灵存亡的浩劫!
没有犹豫,他直接道:“位置发我。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不等回复,身形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脚下的城市飞速后退,那暗紫色的光柱在视野中越来越庞大,如同支撑天地的厄运之柱。
越靠近坠落点,空气中的灵气就越发稀薄和混乱,甚至开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大地干裂,草木枯黄,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强行抽走。偶尔能看到一些野生动物疯狂逃窜,然后突然倒地,身体迅速干瘪风化。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终于,他抵达了戈壁深处。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
一个巨大无比的撞击坑,比之前荒漠那个大了数倍不止!坑洞中心,并非简单的棺椁,而是一座仿佛用漆黑星辰熔铸而成的、巨大无比的西方风格棺椁!棺椁表面没有任何符文装饰,只有最纯粹、最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精神!
那连接天地的暗紫色光柱,正是从棺椁的缝隙中透出的!
更加诡异的是,棺椁并非完全静止。它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频率,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紫色脉冲波纹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掠过大地!波纹所过之处,最后残存的一点生机也被彻底剥夺,岩石沙化,空间都微微扭曲!
而在棺椁的下方,大地深处,隐约传来一声声痛苦而愤怒的龙吟!那是太古龙脉被钉住逆鳞、强行抽取灵气的哀鸣!
【“天棺”解析中…材质:未知宇宙惰性金属…能量源:高度凝聚的“寂灭奇点”…功能:大规模生态灭绝及能量汲取…与数据库内“文明清扫者”特征匹配度89%...】
系统给出了令人心悸的分析结果。
文明清扫者?这口棺椁,是某种用来毁灭文明的工具?!
张玄心悬浮在半空,面色凝重到了极点。这口天棺的力量层级,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硬闯上去,恐怕瞬间就会被那寂灭脉冲化为飞灰!
必须找到它的弱点或关闭它的方法!
他尝试着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向棺椁探去。
然而,神识刚一接触那暗紫色的脉冲波纹,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冰冷的、布满尖刺的墙壁!一股无法形容的、直击灵魂本源的冰冷和死寂顺着他神识反噬而来!
【警告!神识遭受“存在层面”攻击!】
【记忆锚点剧烈震荡!损伤度+3%!】
张玄心闷哼一声,猛地切断了神识联系,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好可怕的力量!仅仅是外围的脉冲,就差点直接伤到他的根本!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嗡!
他怀中那枚焦黑的残页再次剧烈震动,并且自主飞了出来,悬浮在他面前。残页上那些焦黑的痕迹竟然开始发光,浮现出一些从未显现过的、用古老龙语书写的文字和一幅星图!
同时,一段断断续续的、充满悲怆和决绝的龙族意念,传入他的脑海:
“…誓约…守护…逆鳞…核心…九星…连珠…力竭…封…”
这段意念残缺不全,但结合那幅星图和眼前的景象,张玄心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口天棺并非随机坠落!它是被某种力量引导,精准地砸在了这条太古龙脉的逆鳞死穴上!而这条龙脉,在远古时代,似乎与龙族有着某个“守护誓约”!
残页指引出的那幅星图,标注了龙脉逆鳞处的九个能量节点(对应九星)!这九个节点,或许是龙脉自身的一套保护机制,若能同时激活,形成“九星连珠”之势,或许能暂时将逆鳞死穴封闭,切断天棺的能量来源!
但如今龙脉被钉住,自身力量衰竭,根本无法自主激活这九个节点!
需要外力同时刺激九个节点!
但这九个节点分布在庞大的龙脉不同位置,相隔极其遥远,而且必然被天棺的寂灭力场覆盖干扰…
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同时完成!
就在张玄心飞速思考对策之时,天际传来破空之声!
柳如烟、玉衡子,以及天枢阁和特案科所能调动的几乎所有高端战力,乘坐着经过紧急改装的飞行法器,终于赶到了!
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无不脸色煞白,被那灭世般的威压震撼得难以呼吸。
“张道友!情况如何?”玉衡子强忍着不适,高声问道。
张玄心没有回头,直接将那幅由残页显化的星图和精神烙印打向众人。
“天棺钉死于龙脉逆鳞,抽取北方灵气。龙脉自身有九处守护节点,需同时激活,方可暂时封闭逆鳞,切断其能量源。这是节点位置和图谱。”
他的话语冰冷而简洁,却让所有人瞬间看到了唯一的希望!
“九处节点?同时激活?”柳如烟看着星图上那九个遥远的光点,脸色难看,“这…这几乎不可能!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而且节点肯定被力场保护…”
“必须做到。”张玄心打断她,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搏动的天棺,“否则,七日之内,北方化为死域。我去核心逆鳞处,尝试正面牵制,为你们争取时间和减弱节点力场。”
他去最危险的核心?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不行!太危险了!”柳如烟脱口而出。
“没有时间争论。”张玄心语气不容置疑,“玉衡子,你统筹分配人手,务必以最快速度就位!柳如烟,你带一队人,去最近的那个节点。”
他分配任务快速而清晰,仿佛早已计算好一切。
“可是…”
“执行命令!”张玄心第一次用上了近乎呵斥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周身那冰冷的寂灭气息微微散发,让众人感到一阵心悸,竟不敢再反驳。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节点激活的瞬间,我会在逆鳞处发动最强一击。成败,在此一举。”
说完,他不等众人回应,身形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搏动的天棺,冲向了寂灭脉冲最密集的核心区域!
“张玄心!”柳如烟惊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那暗紫色的光芒吞噬。
玉衡子一咬牙,拂尘一挥:“所有人听令!按张道友计划,立刻行动!快!”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系于一人之身,系于这几乎不可能的配合之上。
灭世天棺之前,最终之战,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