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帆与部曲梁元亮一前一后,走出了那间充满异域香料气息的“波斯邸”。
叶云帆的马车里,多了二十七个沉甸甸、用软缎衬里的精致木盒,里面装着他刚刚用七颗彩色玻璃珠换来的各色宝石。梁元亮则提着一个结实的布囊,里面装着沉甸甸、叮当作响的一千两金饼,这是此次交易补足的差额。
两人来到马车旁。叶云帆弯腰钻进车厢,在铺着软垫的座位上坐稳。梁元亮将装金饼的布囊小心地放置在车厢内一个稳妥的角落,然后利落地翻身骑上随行的一匹骏马,与另一名早已在马上等候的部曲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后方。车夫见主人已就位,轻轻一抖缰绳,吆喝一声,马车便平稳地启动,沿着东市南面的街道,向着通义坊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叶云帆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这些宝石带回现代如何出售,以及接下来要推进的各项计划。
马车驶回通义坊叶宅,刚在门前停稳,门房便快步迎了上来,恭敬地禀报道:“家主,您回来了。今日上午,魏王府派人递来拜帖,言明魏王殿下将于今日下午申时左右,亲临府上拜访。”
叶云帆闻言,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他接过门房递上的那份制作精美、用料考究的拜帖,打开看了看。帖子上确实盖着魏王府的印记,言辞也算客气。
他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魏王李泰?这小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自从来到大唐,除了在宫宴上远远照过面,可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他一个亲王之尊,为何会屈尊降贵,主动来拜访我这个尚无正式官身的“白丁”?’
他转念一想,随即释然。‘罢了,一个十三岁的小胖子而已,虽说心思可能比同龄人重些,但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来就来吧,见招拆招便是,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将拜帖随手递给身旁的梁元亮收好,便迈步走进了宅院。
刚进前院,总管事石俨便匆匆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办事妥帖的从容:“家主,您回来了。您之前吩咐的,从流民中招揽匠人和劳力的事情,老奴已经初步办妥了。眼下已经招集了约百来人,暂时都安置在后院的马场那边候着,听候家主示下。”
叶云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哦?已经招到人了?效率不错!走,老石,带我去看看。”他正愁建设澳洲基地的人手问题,这第一批骨干力量的到位,意味着计划可以正式启动了。
“喏,家主请随我来。”石俨躬身应道,在前引路,带着叶云帆穿过几重院落,向着宅邸后部那片用作跑马、习武的宽敞场地走去。
梁元亮则将马车上的宝石和金饼提出来,先行送往叶云帆的书房妥善保管,另一名部曲则紧随在叶云帆身后,保持着警戒。
来到马场,只见原本空旷的场地上,此刻已然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粗略看去,确有近百之数。
这些人衣着褴褛,面带菜色,神情各异:有的目光坚定,带着对一线生机的渴望;有的满眼疑虑,打量着这陌生的高门大院;有的一脸胆怯,缩在家人身后;还有些孩子紧紧依偎在父母身边,小脸上带着不安。他们或独自一人,或拖家带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场面上显得有些杂乱喧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长途跋涉、困顿潦倒的气息。
石俨见状,快步走到人群前方,提高了嗓音喊道:“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到石俨和他身后的叶云帆身上。
石俨伸手指向叶云帆,朗声介绍道:“诸位乡亲,这位便是我们叶宅的家主,叶云帆叶郎君!正是叶郎君心善,见大家流离失所,生活艰难,才特意吩咐老朽将大家招集至此,给大家寻一条活路,一口饭吃!”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位身材颇为壮硕、面色黝黑的汉子便主动开口问道,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期盼:“这位贵人,石管事之前说的可是真的?真的能按那文书上写的,每人每天给三十文工钱,还管吃管住?”他身旁站着一位老妇、一位年轻妇人,还有一儿一女两个半大孩子,显然是一家五口逃难至此。
叶云帆迎上那汉子的目光,语气肯定地回答道:“这位大哥放心,我叶云帆说话算话。招工之事,已在万年县衙做过备案,一切按规矩来,绝不会欺骗大家。”他深知,对于这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流民来说,最需要的就是确切的承诺和看得见的希望。
这时,另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颤巍巍地问道:“贵人……不知……不知要我等做些什么活计?我等都是本分人,只会种地,或是有些粗浅手艺……”
叶云帆耐心解释道:“老丈不必担心。我这边主要是要建造一些房屋和工坊,需要大量肯出力气、踏实干活的人。砌墙、盖瓦、木工、打下手,都需要人。至于工钱,有手艺的工匠,按技艺高低,工钱会更高些;只是出力气的,就按每天三十文算。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愿意干活,都能根据出力多少,获得相应的报酬,至少能保证基本的食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一张张饱经风霜、带着期盼和忐忑的脸,继续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诸位大多是因为家乡遭了灾,不得已才背井离乡来到长安‘就食’。按大唐的均田制,诸位本是‘课户’。如今暂时落难,我招大家来做工,也是给大家一个临时安身、赚取口粮的机会。等这边工程结束,或许家乡的灾情也过去了,诸位攒些盘缠,也好返回故里,重整家业。”
叶云帆这番话,既点明了流民的身份(均田制下的课户),又说明了招工的性质是临时性的救济与雇佣相结合,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希望和台阶下,显得人情入理。
在场众人听完,许多人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他们一路逃难,受尽白眼和艰辛,何曾遇到过如此为他们着想、给予他们尊严和希望的贵人?不知是谁带头,人群纷纷跪倒在地,哽咽着向叶云帆叩头,口中念着:“多谢贵人活命之恩!多谢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