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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八年(1549年),冬十一月。

三河通往骏河的官道,在连日的寒雨浸泡下,早已变成了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地。车轮碾过,留下深深浅浅的辙印,很快又被浑浊的泥水填满。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田野和萧瑟的林地,卷起枯黄的草屑和最后几片顽固地挂在枝头的败叶,将它们无情地抛洒在行路者的身上。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浓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更沉重的雪意。

一支约莫三、四十人的队伍,在这恶劣的天气里踟蹰前行。他们衣甲不算鲜明,甚至有些破旧,脸上带着长期奔波与营养不足的菜色,眼神大多麻木而疲惫。队伍的核心,是一辆吱呀作响的简陋牛车,拉车的老牛喘着粗气,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团团散开。

牛车旁,一个格外瘦小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年仅六岁,穿着浆洗得发白、明显不太合身的小袖和袴,外面罩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阵羽织,试图抵御寒风,但效果甚微。小脸冻得发青,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紧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然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属于早熟孩子的,深紫色的眼眸。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反而盛满了与年龄极端不符的沉郁、惊惧,以及一种在绝境中强行绷紧的、名为“镇定”的脆弱外壳。

他便是松平广忠的嫡子,竹千代。数月前,父亲松平广忠猝然离世,松平家瞬间陷入风雨飘摇。作为家族延续的象征,也是今川义元掌控三河的重要棋子,他被勒令送往骏府,成为事实上的人质。家族的衰微,自身的命运,如同这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幼小的心灵。他紧紧跟在牛车旁,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泥水里,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冰原的万分之一。

护卫队长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武士,他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小主人,眼神复杂,有怜悯,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听天由命的麻木。他们只是最底层的武士,奉命行事,能做的,也仅仅是将这年幼的主公“安全”送到骏府,至于到了骏府之后是囚禁、是羞辱,还是其他,无人敢想,也无力改变。

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车轮呻吟、脚步踩踏泥泞、以及寒风呼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压抑的送葬进行曲。

然而,这份死寂的压抑,很快便被一种更为狰狞、充满恶意的气息彻底撕碎。

“咯咯……咯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腐朽骨骼被强行扭动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官道两侧那片枯木凋零的密林中传来。那声音并非一种,而是无数种——有金属摩擦岩石的刺耳声,有泥土被翻动的粘稠声,更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呜咽。

“警戒!”护卫队长脸色剧变,嘶声吼道,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太刀。所有护卫瞬间从麻木中惊醒,手忙脚乱地围拢到牛车周围,形成一道脆弱的保护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因为这种气息,绝非寻常山贼或野武士所能拥有。

他们的预感成真了。

下一瞬,一道道扭曲、闪烁着不祥暗红色能量纹路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自林间的阴影里蜂拥而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人形轮廓,却身披锈蚀严重、仿佛被鲜血浸透过的残缺铠甲,头盔下是空洞的眼窝,跳跃着嗜血的红色光点;有的则完全脱离了人形,像是多种生物尸块与破碎兵器的恶意拼凑物,蠕动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更有甚者,如同巨大的骸骨野兽,四肢着地,獠牙外露,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毁灭欲望。

时间溯行军!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那辆象征着松平家未来的牛车,以及牛车旁那个渺小却承载着历史重量的男孩!

“保护竹千代殿下!死守!”队长咆哮着,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

战斗瞬间爆发。然而,这并非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护卫们的刀剑砍在溯行军身上,往往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发出令人绝望的“铿锵”声,难以造成有效伤害。而溯行军那附着暗焰的武器,却能轻易撕裂人类的血肉之躯,斩断精锻的刀剑。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利刃入肉声瞬间取代了寒风,成为这片土地上最主导的音符。鲜血泼洒在泥泞的地面和枯黄的草叶上,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忠诚的家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用生命为竹千代争取着微不足道的时间。

竹千代被一名年长的家臣死死护在身后,他能清晰地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感受到家臣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以及那溅到他脸上的、尚且温热的液体。他小小的身体如同风中残叶般抖个不停,紫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尝到了腥甜的血味,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作为松平家的继承人,他不能在敌人面前,更不能在……死亡面前失态。但无边的绝望,已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就在一头高达九尺、形似巨型骸骨武士的溯行军,举起手中燃烧着幽暗火焰的野太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即将将竹千代和他身前最后那位家臣一同劈成两半的千钧一发之际——

“呵,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重手,还真是……不懂风雅呢。”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却又冰冷彻骨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战场边缘响起。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厮杀与惨叫,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尚且活着的)生灵耳中。

下一瞬,一道灰绿色的身影如同被风卷起的幻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切入!笑面青江,他手中的大胁差“青江”划出一道诡谲而致命的弧线,刀光并非凌厉的直线,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弧度”,仿佛斩断了某种无形的联系。刀锋过处,那骸骨武士持握野太刀的粗壮臂骨,竟如同被热刀切过的黄油,齐肩而断!断裂处没有鲜血,只有大股大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能量喷涌而出,但这些污秽在即将触及青江衣角前,便被一股萦绕在他周身的无形气场所荡开、净化。

“此路,不通哦。”青江甚至有余暇回眸,那双异色的瞳仁(左红右金)瞥了一眼那因失去手臂而发出无声咆哮的怪物,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仿佛看透生死界限的微笑。

几乎是在青江出手的同一时间,另一侧的战局也发生了剧变。

“嚯——!!!”

一声低沉如闷雷,却又带着无匹穿透力的怒吼炸响!伴随着这声怒吼,一杆长度远超寻常规格的朱枪,如同蛰龙出洞,又似雷霆天降,携着沛然莫御的力量贯穿而来!蜻蛉切那魁梧如山岳般的身影骤然显现,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手中巨枪“蜻蛉切”一个朴实无华却势大力沉的横扫!

“砰!砰!砰!”

如同重锤砸在朽木上,三四名试图从侧翼靠近牛车的溯行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纯粹的力量碾压得四分五裂,骨骼与甲胄的碎片混合着暗红能量,如同烟花般爆散开来。

“聚集于此等邪秽,扰人清静……当以神力净化之!”

庄严的、仿佛神社中神官吟诵祝词的声音响起。石切丸高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圣域,他并未急于加入战团,而是将手中那柄形制古朴、宛如巨大御币的大太刀“石切丸”重重顿于地面。

“嗡——”

一道柔和的、带着清净檀香气息的淡金色灵力屏障,以他为中心迅速展开,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惊魂未定的竹千代、那位幸存的家臣以及牛车残骸笼罩其中。屏障之外是血腥的杀戮场,屏障之内,却仿佛被隔绝出了一个暂时的、安全的净土,外界的杀气、邪气与血腥味被大幅削弱。

“无聊的把戏,尽是些不堪一击的杂碎。”千子村正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与不耐。他甚至没有完全拔出他那柄名声在外的妖刀“千子村正”,仅以带着刀鞘的本体进行格挡、突刺与挥击。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流畅精准得令人发指,每一次出手,无论是刀鞘的点、撞,还是看似轻描淡写的挥扫,都必然精准地击中一名溯行军能量核心所在,伴随着细微的碎裂声,敌人便化作飞灰。他那古铜色的健美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对这场“低层次”杀戮的……淡漠审视。

鹤丸国永的身影则如同雪地中起舞的白鹤,在敌群中飘忽不定地穿梭。他那身纯白的出阵服,在这血腥污秽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迹般地未沾染丝毫污秽。他的攻击灵动诡谲,难以预测,时而如柳絮飘飞,时而如惊雷乍现,往往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死角发动致命一击。“哇哦!这大家伙的爪子可真够锋利的,差点就被划到了,好险好险!”他嘴上用夸张的语气说着惊险,金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找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与愉悦。

而与鹤丸的灵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俱利伽罗那如同沉默火山般的爆发。他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直接冲入了敌阵最密集的核心区域。深色的皮肤与那双在战斗中仿佛燃烧起来的金色瞳孔,在混乱的战场上形成了一道醒目的风景。他的刀法狠厉、直接、高效,摒弃了一切不必要的花哨,每一刀都追求最极致的速度与力量,只为斩断、毁灭。周身弥漫着“离我远点”的冰冷气场,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迅速崩解的残骸,仿佛连空气都被他的杀意冻结。

而物吉贞宗,他的战斗方式又与所有人都不同。他的身影并不总在战场最激烈处,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需要他的位置。时而如同鬼魅般侧身挡开一支射向竹千代面门的淬毒暗箭,箭头“叮”的一声被他用刀镡巧妙割开;时而看似无意地移动脚步,恰好绊倒一名正欲从视觉死角扑向石切丸结界薄弱点的敏捷型敌人;时而又在同伴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恰到好处地补上一刀,化解危机。他的动作不如其他人那般声势骇人,却总能用最小的代价,精准地撬动战局的平衡。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罗盘,始终牢牢锁定着屏障内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确保“幸运”始终眷顾着他。

这场实力悬殊的“清理”工作,并未持续太久。在这七位拥有着超越时代力量的“非人”存在联手之下,这批数量可观、足以歼灭数倍于己方普通军队的溯行军,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只余下满地正在逐渐挥发、散发出焦臭味的暗红色能量残渣,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寒风依旧呼啸,但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与凝如实质的恶意,已然淡去。幸存的几名护卫,包括那名队长,全都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这七位气质迥异却同样强大的“陌生人”,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深入骨髓的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武器虽然还握着,却再也生不起丝毫对抗的念头,只是本能地将竹千代护在更中心的位置。

竹千代怔怔地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从极度的恐惧与绝望,到突如其来、宛如神兵天降的救援,巨大的情绪落差让他幼小的心灵一时无法处理,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懵懂的震撼,逐一扫过这七位拯救了他的身影——笑面青江那神秘莫测的微笑,蜻蛉切那如同磐石般可靠的山岳之躯,石切丸那带来安宁的神圣光辉,千子村正那妖异而危险的魅力,鹤丸国永那灵动如仙鹤的白影,大俱利伽罗那沉默却令人安心的强悍,最后,落在了刚刚又一次为他化解了潜在危险、此刻正对他露出如同冬日暖阳般温暖笑容的物吉贞宗身上。

就在这时,又有两人,从官道旁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上,缓步走下。

为首的是一位女子。她并未穿着铠甲,而是一身符合当下时代,但用料、剪裁与染色工艺都明显高出数个层次的浅葱色捻线绸和服,外罩一件墨色无纹羽织,羽织下摆用同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蔓草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她容颜清丽绝伦,肌肤白皙胜雪,一头深棕色的长发并未完全束起,部分柔顺地披在肩后,用一支简单的素银发簪固定。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她那双棕褐色的眼眸,色泽如同最上等的琉璃,又似沉淀了时光的蜂蜜,沉静、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星河,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便能让人慌乱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她气质高雅出尘,与这片血腥污秽的战场格格不入,仿佛是从月宫降临凡尘的仙姬,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以及这片混乱之地的定海神针。

在她身后半步,跟随着一位身着深蓝色、略显陈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的浪人服饰的男子。他身形高挑挺拔,容貌俊美得近乎虚幻,仿佛由最杰出的工匠精心雕琢而成。漆黑的短发一丝不苟,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却更添几分不羁。他微微低着头,姿态恭敬,但那双偶尔抬起的、如同陈年葡萄酒般醇厚的酒红色眼眸中,却没有任何卑微之色,只有深不见底的从容与洞察。他腰间配着一柄看似寻常、刀鞘古朴的打刀,但敏锐如竹千代,却能隐约感觉到,这个沉默的浪人,其内在的危险程度,恐怕比刚才那七位浴血厮杀的家臣,还要更胜一筹。

这自然便是化名“葵”的玖兰蒂娜,与化名“黑泽”的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葵”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满地的狼藉——破碎的尸骸、消散的敌人、惊魂未定的人们,最后,如同精准的磁石般,定格在了那个被护在中央、强装镇定却掩不住惊惶与迷茫的男孩身上。她缓步上前,步伐优雅而稳定,仿佛脚下并非泥泞血污之地,而是铺着榻榻米的清净茶室。她无视了那些因她靠近而瞬间紧张起来、几乎要再次拔刀的护卫,径直走到竹千代面前,微微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行。

她的声音温和,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冽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竹千代耳中:“你,便是竹千代殿下吗?”

竹千代仰着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美丽得超越了想象极限的脸庞,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仿佛有魔力,将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吸了进去,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小小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嗯”声。

“葵”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却如同破开阴云的第一缕阳光般温暖人心的笑意:“无需害怕,袭击者已被清除。我等,是受‘未来’之托而来,辅佐于你,助你度过重重劫难,直至……成为终结这乱世,安定天下之人。”

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竹千代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未来之托?终结乱世?安定天下?这些词汇,对于一个朝不保夕、前途暗淡的人质而言,太过宏大,太过遥远,也太过……不可思议。如同一道强光,骤然照进了他原本漆黑一片的未来图景,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却又忍不住想去追逐。

“黑泽”(塞巴斯蒂安)也适时地上前一步,姿态完美地行了一个符合浪人身份的、不卑不亢的礼,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磁性:“在下黑泽,与内子葵,以及身后诸位家臣,游历诸国,寻访明主。今日得见殿下,知是缘分所致。若殿下不弃,吾等愿效犬马之劳,助殿下度过眼前困厄,走向那……应许之未来。”

他的话语,逻辑清晰,态度得体,瞬间将这场充满神秘色彩的突兀救援,巧妙地定位成了乱世中常见的“豪杰寻主”与“能臣辅佐”,极大地淡化了其中的异常感,也让那些幸存的护卫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听起来不像是更坏的敌人。

就在这时,物吉贞宗再次走上前。他没有像其他家臣那样肃立,而是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半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干净荷叶仔细包着的饭团,递到竹千代面前,脸上是毫无阴霾的、如同金色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殿下,战斗结束了,一定饿了吧?这是我自己做的饭团,虽然简单,但味道还不错哦!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放心吧,坏蛋都被打跑了,有葵夫人、黑泽先生,还有我们大家在,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那毫无保留的温暖笑容,那散发着朴素食物香气的饭团,如同最后一道暖流,彻底冲垮了竹千代心中最后的防备与冰冷。他迟疑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小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物吉体温的饭团。荷叶的清香混合着米饭的甜香钻入鼻腔,一种久违的、属于“活着”的实感,涌上心头。

他紧紧握着那个饭团,仿佛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眼前这九位气质各异,却都非凡俗,仿佛从传说中走出的身影——睿智如星、气质高华的“葵”夫人,深不可测、从容不迫的“黑泽”先生,以及那七位拥有着神魔般武力的、将成为他“老师”的家臣。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困惑、微弱希望、隐隐依赖以及一丝被命运选中的茫然与沉重的情绪,在这个六岁孩童的心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

这乱世中漂泊无依的孤雏,其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被一股来自遥远“未来”的强大而温柔的力量,轻轻却又坚定地拨动,无可逆转地转向了一条既定的、布满荆棘却也通往光辉顶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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