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出口的一瞬,言思瑾脑中不由得轰隆一声巨响……
是啊……
他从前怎么没想过,还有这样的顾虑……
瞧着他愣住的模样,言中乾仍未住口,他继续道:
“浅儿如今已是皇后,若让她沾染上这样的丑闻,你让她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皇帝本就多疑,安知不会秘密处理掉一个恶闻缠身的皇后啊!”
虽说言中乾对言浅之的确没什么亲情可言,但如今的言浅之生死荣辱,早已经跟整个太师府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他幻想着未来当上新皇的外公,放肆把持朝政,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
所以他绝不能在此刻,冒哪怕一丝丝的风险!
“旁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但凡你心里还有半分顾惜浅儿这个妹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说完,言中乾就转身离去了,独留言思瑾木讷的站在原地神伤。
而方才的一切……同样被藏在暗处的夜长歌听得清清楚楚。
说来,她从前也的确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毕竟在西域,男女之间的情爱都远比中原自由热烈的多。
她眸色低沉,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最亲最爱的姐姐,或许又要受委屈了呀。
可……
她不想让姐姐受这样的委屈。
所以翻身溜进夜长歌房间时,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长歌?”夜惊鸿轻轻唤了声,视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不安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吗?”她想起身去迎接妹妹,却被夜长歌赶忙塞回了被子里。
“的确有事。”
她轻叹一声,十分无奈的开口:
“我知道,你听完这个一定会很难过,但是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亲爱的人,所以我不想瞒你。”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夜惊鸿睫毛微颤,笑得仍旧温和,像极了误入凡尘的天使……
“是言思瑾和他父亲……”
之后,便是明明白白的复述。
言语间,夜长歌一直仔仔细细的关注着姐姐的神情,生怕她未康复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但……
听完后,她只是垂眸,了然又平静的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
“姐姐你……你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夜长歌此刻的惊讶甚至多过于心疼。
“你……你不难过吗?”
“这样一来,你跟他,就更不可能了呀……”
“姐姐不必瞒我,我知道的,你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
夜惊鸿扬起唇角,笑得十分坦然,“难过,的确有一些。”
“心悦恩公,也是真的。”
“但……我早已经看开了,所以一开始便说过,自己并不奢求什么。”
“如果我的喜欢反倒让恩公为难,亦或是给他带来灾祸的话,那才是真正违了我的本心。”
说罢,她就轻轻握住了夜长歌的手,只是说出接下来那句话时,却不受控的红了眼眶。
“或许……我们该告辞了。”
“姐姐……”夜长歌心中一紧,却又带着几分欣喜。
“你这话,当真?”
夜惊鸿郑重点头,“嗯,姐姐何时骗过你?”
夜长歌满心雀跃,“好!”
“我马上去收拾行李,正好言浅之那边有了新的安排,如今,咱们终于可以一雪前耻,堂堂正正的回西域了!”
“顺利的话,还能即位!”
“哦对,得把诸葛神医也带上!我要姐姐长命百岁,永远都平平安安!”
这些话,夜惊鸿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
“回西域?即位?还是浅小姐的安排?”
“对呀~”对于姐姐,夜长歌毫不隐瞒,很快,她就将这些天宫里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夜惊鸿。
“可……”听完后,她迅速抓住了重点,“如今夜照安,不是还没被处置吗?”
“浅小姐便如此肯定,皇帝会听她的?”
夜长歌摆摆手,显然一副毫不担忧的模样。
“这就不用担心了,总之,我还从没见她失手过。”
“说来,其实言浅之海挺靠谱,作为朋友,也值得一交。”
“只是不知道,她所图到底有多大啊……”
夜惊鸿微微勾唇,心下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今的言浅之已经是皇后了,但她还不满足。
皇后之上……
也只有皇帝了。
……
对于言浅之的提议,谢元深仍是犹豫不决。
一方面,她的分析的确都很有道理,甚至连细节都谋划得十分得当。
可另一方面……
一举换掉西域王这件事,风险也出奇的大。
一个不小心,只怕大祁跟西域还要起战事。
谢元深倒是不惧战,但现在朝内动荡,边塞势力也蠢蠢欲动,实在不是一个开战的好时机。
他揉着眉,正纠结着,突然,杜公公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份辞别表。
“陛下,”杜公公躬身,恭敬道,“西域王,遣人送来了辞别表。”
“说是,今夜便要启程回西域了。”
谢元深瞬间皱眉,极度不悦道,“朕还未追究他的过失,他倒是急着逃命避祸?”
“真是放肆啊……”
杜公公再度躬身,“是,陛下睿智。”
“那他为何不亲自前来?当真无礼!”
杜公公温声道,“说是西域王身子骨弱,自从上次挨了那三百鞭,就一直缠绵病榻。”
“如今,更是连起身都困难了。”
“嗤,他跟皇贵妃勾结,合谋陷害皇后跟宴茗秋私通的时候,朕怎么没见他缠绵病榻?”
他甚至懒得看那份辞别表,只心里想着,若真让夜照安这么回了西域……
那自己的损失,可就大了。
不仅受了污辱,惹天下人嗤笑,以后跟西域也再恢复不到往日的平和局面。
与其如此……
倒真不如搏一把。
“来人,传宴茗秋。”
“是。”
……
夜照安的车队,是在黄昏时出发的。
为表大国的宽和之风,谢元深甚至领着百官亲自送行。
那伪善的模样,甚至让夜照安差点以为,自己此次是真的平安过关了。
直到……
车队才驶出京城三百里, 两侧山崖上就已乌泱泱的围上一群黑影。
而为首那人,正是他深恶痛绝的宴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