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粥下肚,驱散了部分寒意,也给了林舒安继续前行的力气。她没有在会客室久留,起身走向老宅真正的核心——爷爷林瀚岳的书房。
那扇厚重的红木门依旧紧闭,如同一位缄默的守护者。林舒安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门后沉淀的岁月与权柄。她伸出手,轻轻推开。
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有晨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挤进来一缕,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墨香与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而令人心安。一切都保持着爷爷晕倒前的模样,只是书桌后方那张宽大的黄花梨木椅空着,无声地诉说着变故。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墙壁上那幅“守正出奇”的匾额。日光在漆黑的字迹上流淌,那四个字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带着千钧之力。
爷爷最后的目光,就是定格在这里。
她走到书桌前,指尖拂过冰凉的桌面,上面还摊着爷爷未看完的一本棋谱。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合上,放回原处。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书桌一侧那个不起眼的矮柜上——那个她曾经在顾怀笙帮助下打开过,取走了U盘和笔记本的柜子。
她蹲下身,再次按下那个隐秘的机关。柜门无声滑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以火漆封缄的、没有任何标记的厚实牛皮纸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
爷爷留下的?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林舒安心跳加速,她拿起信封,分量不轻。她小心地剥开火漆,里面是一叠文件。最上面是一张便签,是爷爷苍劲熟悉的笔迹:
【安安亲启。林家未来,托付于你与书鑫。守正为基,出奇制胜。书房可用,不必拘泥。】
言简意赅,却重如泰山。这不仅仅是一封信,更是一份无声的授权,将林家的未来和这座象征着权力与智慧的书房,正式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压下鼻尖的酸意,翻看下面的文件。里面并非财产分配,而是爷爷对林家现有产业、人脉关系、潜在风险的分析手稿,以及对几位核心元老、合作伙-伴的性格、立场剖析,甚至还有几条应对未来可能危机的初步构想。这是他数十载商海沉浮积累下来的最核心的智慧与情报,比任何有形资产都更为珍贵。
爷爷早已察觉风雨,并默默为她铺好了路。
林舒安将信封紧紧抱在胸前,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她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阳光瞬间倾泻而入,驱散了满室昏暗,也照亮了她眼中坚定的光芒。
从这一刻起,这里将是她的战场。
她在爷爷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处理积压的事务。首先联系了大哥林书鑫,将爷爷留下的部分产业分析发给他,让他能更有针对性地稳定局面。然后,她开始梳理爷爷手稿中提及的几位需要重点维系关系的世交与元老,拟定拜访或通话的名单和顺序。
过程中,她收到了一条来自顾怀笙的信息,依旧简洁:[静待。]
她明白他的意思。赵氏刚倒,外界目光聚焦,林家此刻不宜有太大动作,需要低调蛰伏,消化内部,静观其变。他让她“静待”,是在提醒,也是一种保护。
她回复:[明白。]
[在整理爷爷留下的手稿。]
顾怀笙没有再回复。但他发来的那两个字,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知道,她并非孤身一人。
临近中午,花婶送来午餐,顺便低声告知:“大小姐,二爷那边……早上送去的饭没怎么动,好像在发脾气砸东西。”
林舒安手中批阅文件的笔顿了顿,头也没抬:“随他。看好门,别让他出来,也别让外面的人接触他。”
“是。”花婶应声退下。
林舒安继续工作。她知道二叔不会甘心,但他的疯狂与短视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筹码。现在,他不过是困兽之斗,掀不起太大风浪。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让林家这艘大船,在失去爷爷这根定海神针后,重新平稳航行。
她翻阅着爷爷的手稿,目光在其中一页上停留。上面提到了林家早年与海外某个华人商会的一段渊源,以及一位名叫陈伯谦的元老。爷爷在旁边标注:[重信守诺,可倚重,但其子与赵氏曾有旧。]
这是一个潜在的风险,也是一个机会。
林舒安沉吟片刻,在待办事项里记下:[约访陈伯谦,探明其子立场,争取支持。]
阳光在书房内缓缓移动,从东窗移到西窗。林舒安一直伏案工作,偶尔起身活动一下,站在窗前眺望片刻老宅沉寂的庭院。
这里不再仅仅是存放古籍和回忆的地方,它变成了一个运转起来的中枢。指令从这里发出,信息在这里汇总,未来的蓝图在这里勾勒。
当夕阳的余晖再次为书房镀上金色时,林舒安终于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一批事务。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守正出奇”上。
守正,是守住林家的根基与风骨。
出奇,是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找到重振家业的突破口。
她拿起手机,看着顾怀笙那个简单的头像。静待,不是无所作为。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积蓄力量,理清脉络,等待那个“出奇”的最佳时机。
无声的交接已经完成。她坐在了爷爷的位置上,接过的不仅是责任,还有这座书房所承载的,一个家族的过去与未来。
夜色渐浓,书房里的灯亮了起来。林舒安没有离开,她还有太多需要学习和消化。
长夜漫漫,但掌灯的人,已经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