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信三人回到史崃克学院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偶尔几声虫鸣,从草丛里传来。
学院的宿舍楼里,大部分房间的灯,都已经熄灭了。
女生宿舍。
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宁蓉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今天一整天,又是长途跋涉地赶路,又是参加那堪称变态的入学考核。
这位柒宝琉璃宗的小公主,早就已经累得快要散架了。
一沾到床,她连澡都顾不上洗,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另一间房里。
朱竹青和她的姐姐朱竹芸,同样睡的前所未有的安稳。
苏信的出现,虽然霸道且无赖。但也的确给了她们很大的安全感。
与女生宿舍的安静不同,男生宿舍那边,此刻却是灯火通明,气氛也显得有些压抑。
“嘶……疼疼疼!”
戴沐柏龇牙咧嘴地趴在床上。
马宏俊正拿着一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跌打药酒,往他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后背上涂抹。
“胖子,你他娘的轻点!想谋杀你戴老大啊!”戴沐柏疼得直抽抽。
“哎哟,戴老大,你这伤得也太重了,骨头估计都裂了。”
马宏俊一边涂药,一边啧啧称奇。
“那个苏老师下手也太狠了吧!咱们好歹也只是学生,他怎么跟对待仇人一样!”
旁边的澳斯卡,正拿着自己的香肠武魂,递到戴沐柏嘴边。
“来,戴老大,快吃我一根恢复大香肠,补充点体力。”
戴沐柏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油腻腻的香肠,但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狠?那已经不是狠了!那是碾压!”
“我感觉我在他面前,就跟个三岁小孩一样,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白天被苏信支配的恐惧,戴沐柏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深深的骇然。
“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强得离谱。”
“那么年轻,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跟我们差不多大,结果人家是魂帝。”
“戴老大,”马宏俊突然贼兮兮地凑了过来。
“要我说,你那个未婚妻还是放弃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苏老师不能惹。”
“就是!”澳斯卡也跟着起哄。
“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玫瑰酒店里,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保证让你乐不思蜀!”
“滚蛋!”戴沐柏没好气地骂道,“你们懂个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眼神,却不由得黯淡了下去。
放弃?说得轻巧。
那不仅仅是未婚妻,更关系到他未来的命运,甚至生死。
几人聊得热闹,却没人注意到,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
晓舞正坐在一张床边,红着眼睛,悄悄地掉着眼泪。
床上躺着的,正是小瘪三。
在白天的考核中,他被苏信揍得最惨,此刻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晓舞就那么静静地守着他,时不时地用湿毛巾,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心疼。
整个房间,一边是戴沐柏几人的吵吵闹闹,一边是晓舞的安静垂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划破了房间的宁静!
只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小瘪三,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魇住了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双眼紧闭,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恐惧。
“爸爸!!”
“别走!爸爸!别不要我!!”
他挥舞着双手,像是在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声音嘶哑而绝望。
“三哥!”
晓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连忙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三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戴沐柏、澳斯卡和马宏俊三人,也被这动静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马宏俊一脸惊奇。
“噗——!”
就在这时,小瘪三猛地睁开了眼睛,但他的眼神,却是一片空洞和茫然。
紧接着又张开嘴,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晓舞一身。
紧接着,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三哥,你吐血了!”
晓舞彻底慌了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你怎么了啊?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句话啊!”
她拼命地摇晃着小瘪三的身体,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小瘪三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晓舞的怀里,眼神渐渐有了一丝焦距。
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伸出手,紧紧地捂住了那里。
“我……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和迷茫。
“我的心……好痛……”
“好痛啊……”
“就好像……好像有人用锤子,在我的心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把它砸碎了……”
“我……我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说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空落落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我梦到我爸爸了……”
他抬起头,看着晓舞,眼神里充满了孩子般的无助和委屈。
“他不要我了……他走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晓舞……我想爸爸了……”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沉着冷静,心思缜密的小瘪三。
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最重要亲人,茫然无措的孩子。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好难过,好难过。
“不会的!”
晓舞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试图给他一丝温暖。
“只是个噩梦!三哥,你听我说,只是个噩梦!”
“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他肯定是在圣魂村,等着你学成回去呢!”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有我呢!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晓舞语无伦次地安慰着他,可她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小瘪三,在剧烈地颤抖着。
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沉的悲伤,甚至也感染了她,让她也跟着心如刀绞。
旁边的戴沐柏、澳斯卡和马宏俊,看着这番情景,也都沉默了。
他们虽然跟小瘪三还不熟。
但此刻,看到小瘪三这副脆弱又痛苦的样子,谁又不会心疼呢?
“那个……唐三,你别太难过了。”
戴沐柏有些笨拙地开口安慰道。
“男人嘛,流血不流泪,一个噩梦而已,别想太多了。”
“是啊是啊,”澳斯卡也赶紧说道。
“你爸爸肯定是在想你了,所以你才会梦到他。等你放假了,一起回圣魂村去看他不就行了!”
马宏俊挠了挠头,也凑过来说道:
“对啊,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香肠,我跟你说,我的香肠,那可是天下一绝!”
他们用着自己那套,略显粗糙的方式,试图去安慰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同伴。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小瘪三那份深入骨髓的悲伤,并非空穴来风。
血脉之间的联系,是这个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
就在唐昊身死道消的那一刻。
远在史崃克学院的小瘪三,也冥冥之中,感受到了那份,来自于至亲陨落的,永恒的割裂。
只是现在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好像塌了一角。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信,自然是毫不关心男生宿舍里,正在上演的这出悲情戏码。
此刻的他,已经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学院。正与弗蓝德和赵无忌做着最后的交代。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他只是淡淡地留下了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弗蓝德和赵无忌两人,站在原地,恭敬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直到那道银发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才敢直起腰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老赵……我们……”弗蓝德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
“我懂。”赵无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只能这样了。”弗蓝德苦笑一声,扶了扶眼镜,转身朝着学院走去。
只是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