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可以了,你背诵的内容是正确的……”拜德神父打断了暮恩。
东方人没说什么,只是优雅地微微颔首行礼,看着对方。
此时的老神父在心中飞速盘算着,虽然他明白,既然东方人主动提出这样的验证方式,就意味着很可能有应对的方法。可真的从暮恩口中听到完整流利的《光谕圣录》内容,还是让他深感震惊。
暮恩肯定不可能是光谕教会的人,但他为什么能背诵《光谕圣录》呢?恐怕只有可能是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出于某种原因就看过《光谕圣录》,并且背了下来。
这虽然听起来离谱,实际上除去动机难明之外,事情本身却未见得有多复杂。《光谕圣录》作为教会的核心教典,只要是在光谕教会影响力不弱的地方,都能在书店买到。其内容虽然不算太少,但是如果有这份心,一般人花时间也能背得下来。
自己对这东方人的过往几乎是一无所知,这才中了对方的招。只是不知道对方之前为什么刻意隐瞒这一点,虽然从今早的状况来看暮恩明显是有些怀疑自己,但他总不至于在来到虔光村的第一个晚上,安雅的遗书还没被发现时就怀疑自己吧。由此来看,他应该不是为了针对自己才这样做,更像是出于某种理由,习惯性地装作不了解教会。
这样说来,此时的发难,也很有可能是暮恩临时起意。只要抓住对方的弱点,他还有机会夺回主动权。
“暮恩大人,虽然你背出了《光谕圣录》,但在我看来,这部教典流传太广,你即使不是教士,也有可能提前背过。所以这不能作为你是教士的证据。”拜德神父微笑道。
“是这样吗?那就麻烦了,我还能如何证明自己是教士呢?”暮恩微微皱起眉头回应道。
拜德神父扫了一眼周围村民们的反应,继续开口道:“也不难,教典可并非只有一本。如果你真的是教士,那么……记载着教士与教徒行为准则的《教会行仪》,你应该也熟悉得很吧。如果你能当场背出《教会行仪》的第七章第二节,我就相信你的话。可是如果你不知道,大家也是不会信服的,对吧?”
村民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拜德神父对此颇为满意。
他无从知晓暮恩之前究竟背过哪些教典,但就在今早,对方还向他主动了解过晨祷和告解。顺势回想之下,他发现之前暮恩主动询问过自己的问题,基本都是围绕教会的制度,如此看来,这家伙应该没看过记载着这部分内容的《教会行仪》。若非暮恩露出过这个底,他还真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
“凡教会信徒,需以教士为亲长,一年行四奉,春夏秋冬,财物、粮帛无论……”
当这段顺畅的词句从暮恩口中吐出时,老神父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然后,他才在后知后觉中意识到,自己被彻底算计了。
哪来的什么临时起意,这本就是暮恩为他设下的陷阱!可是他依然搞不明白,哪里都能买到的《光谕圣录》也就罢了,像《教会行仪》这种只有真正教士才能拥有的教典,这家伙是怎么能背过的呢?难道他那堆扯淡的话都是真的?
看着拜德神父的反应,阿德丽娜和妮蔻也大感意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西方人当然都很难想象,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家伙具备着堪称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能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直接将拜德神父书房里的几本教典烂熟于心。更巧的是,西方文字与东方文字相比,有一个突出的特点,便是词语全由字母组成。即使教典中用的全是古语,其中很多词句东方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能正常读出来。
这事要是反过来发生在东方,老神父抱着一堆不认识的方块字看三天三夜也别想猜出读音……
暮恩今天之所以故意询问拜德神父关于晨祷和告解的事,就是为了引导他将《教会行仪》作为考题。否则,如果他选了一本书房中没有的教典,自己肯定背不出来。
老神父年逾六十,心思也深沉,可是在暮恩面前多少还是显得太年轻。若是他没有因眼下的意外乱了心绪,再冷静谨慎一点,就该怀疑暮恩能装作不知道《光谕圣录》,也就能装作不知道《教会行仪》。
甚至若是他再聪明一点,就能想到,他只要说一本自己书房里没有的教典,即使暮恩会背,他也可以说暮恩背得不对。现场的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验证,唯一的解释权就在他自己这里。
当然,即使他真的这样做了,暮恩也还有的是方法对付他。
毕竟拜德神父一定难以想象的是,这个一肚子心眼的东方人因为左臂中封印的存在有所异动,还没到虔光村时就已经在戒备一切。
在这里住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在半夜出去采药草的同时,把教堂外围侦查了一遍,找到了通往告解室内室的侧门。那时的他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在这扇门的后面,将是他这次虔光村之旅的终点。
此时此刻,在经历过死亡、袭击、控诉与阴谋之后,这扇门,终于即将开启。
“神父,我现在,有资格打开那扇门了吗?”暮恩微笑道。
村民们从震惊与躁动中冷静下来,目光集中在了拜德神父身上。
只见老神父浑身颤抖,几乎涨红了脸,却又瞬间如泄气般,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吗,暮恩大人……你也一直相信着,我就是个罪人吧?否则,又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来欺骗我呢。”拜德神父苦笑道,神情中流露着满满的失望与疲惫。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真相,相信无可辩驳的事实。”暮恩冷静地回道。
“哈哈……真相。难道你们不是预设了一个想要的真相,试图把我装进去吗?面对一条无端的控诉,我却需要披露出自己的一切,去证明我没做过那件事,为此甚至要违背自己的信仰!光之主在上,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们!”拜德神父满脸悲愤地说,“今天,我邀请所有人——无论是谁,只要他愿意见证我的清白——来到我的告解室内室,与我一起粉碎这无端的污蔑!光之主,将与我们同在!”
暮恩眉头微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