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太阳像团火球,烤得地皮发烫。诗诗跟着苏砚在麦田里割麦,手里的小镰刀挥得像只乱舞的蝴蝶,麦秆没割断几根,倒把自己的裤脚划了道口子。“苏砚哥哥!这麦子太倔强了!”她举着镰刀直喘气,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麦茬上,“去年割麦我还能割半捆,今年怎么连五根都割不动?”
苏砚正弯腰捆麦,金黄的麦捆在他身后排得整整齐齐,像队站军姿的小兵。“你这是把力气都用在吃西瓜上了,”他笑着帮诗诗擦掉鼻尖的麦糠,“去年你割麦磨出了水泡,今年倒学会偷懒了,再磨蹭,张婶的麦饼可就被丫蛋吃光了。”诗诗一听,立马握紧镰刀猛割,结果镰刀卡在麦秆里,拽得她差点摔进麦丛。
灵月在打谷场翻晒麦粒,木锨扬起的麦浪在阳光下闪着金辉,麦粒落在帆布上“沙沙”响,像场碎金雨。“得趁天好把麦子晒干,”她往麦堆上撒了把水,“去年晒麦时遇着暴雨,麦粒发芽损失了半仓,今年得盯紧点。”诗诗跑过来帮忙,木锨在她手里摇摇晃晃,麦粒撒得满地都是,引得灵月直笑:“你这哪是晒麦,是给麻雀开饭呢。”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水,丫蛋提着个铁皮桶,里面是加了薄荷的凉茶水,喝一口凉丝丝的直沁心脾。“诗诗姐姐,我爹说割麦得喝凉茶水,不然会中暑,”她举着水瓢递过去,“比去年的甜,我偷偷加了把糖!”铁手张则扛着新打的脱粒机零件,铁件在他肩上晃悠,“给李伯送的,这零件比去年的结实,脱粒时再也不会卡壳。”
两个丫头蹲在树荫下喝水,丫蛋的草帽歪在脑后,露出晒得通红的脸蛋。诗诗突然指着远处喊:“你看书生哥哥!他又在画咱们!”书生正蹲在田埂上写生,画纸上的麦浪翻涌,苏砚的麦捆排得笔直,灵月的木锨扬起金辉,诗诗的草帽滚在麦丛里,像朵歪戴的向日葵。“这画得叫《芒种抢收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麦收图》多了几分野趣,你看诗诗拽镰刀的傻样,比麦地里的蚂蚱还活泼。”
张婶的麦饼摊摆在场边老槐树下,刚烙的麦饼金黄酥脆,夹着咸菜和鸡蛋,香得能勾出人的馋虫。“来块热饼嘞!”她往诗诗手里塞了块,“趁热吃,这饼加了新磨的麦粉,比去年的筋道,吃了有力气割麦。”诗诗咬着麦饼去追滚远的草帽,饼渣掉在衣襟上,像缀了些小金片。
王掌柜摇着扇子来送新做的草帽,麦秆编的帽檐又宽又大,还绣着圈麦穗边。“给灵月姑娘和孩子们用,”他把草帽递过去,“这草帽比去年的透气,顶着日头干活不闷汗。”诗诗接过草帽往头上一扣,帽檐压得太低,走路差点撞着麦垛,引得大家直笑:“这丫头,戴草帽都能戴出个闷葫芦。”
白老坐在槐树下的竹椅上,手里转着个麦穗,麦粒饱满得快要胀破壳。“芒种芒种,忙着种忙着收,”他慢悠悠地说,“这节气最是实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去年你灵月姐姐种的豌豆,今年不就收了满满三筐?”诗诗啃着麦饼点头:“我明年要种草莓麦!让草莓长在麦秆上,又能吃麦又能吃草莓!”
夕阳把麦田染成橘红色时,我们坐在打谷场边歇脚,麦堆的余热烘得人暖融融的。诗诗突然指着天上的晚霞说:“那朵云像个大馒头!肯定是老天爷奖励咱们割麦的!”
“先等你把今天撒的麦粒捡回来再说,”灵月笑着拍她的背,“去年你撒的麦粒,今年长出片野生麦苗,倒成了田埂上的风景。”
大家都笑了,笑声在麦堆间荡开,惊起几只归鸟。空气中弥漫着麦香和汗水的味道,像杯醇厚的酒。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芒种的抢收里,在这汗滴孕穗的踏实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麦子还在割,这麦粒还在晒,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丰年,就永远盼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