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黄山去的路,渐渐多了山的影子。起初是低矮的丘陵,像卧着的水牛,后来越来越高,青灰色的山峰刺破云层,远远望去,真如诗里写的“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
诗诗趴在马车窗口,嘴里的瓜子壳吐得像下雨:“这山怎么长得跟假山似的?是不是老天爷特意堆来好看的?”
白老捋着胡子笑:“傻丫头,这叫奇松怪石,是黄山的宝贝。等爬到山顶,还能看到云海,跟仙境一样。”
到了黄山脚下的汤口镇,我们先找了家客栈落脚。镇上家家户户都挂着“毛豆腐”的招牌,白白的豆腐上长着一层厚厚的白毛,看着像发霉了,诗诗吓得直躲:“这东西能吃?不会拉肚子吗?”
客栈老板是个憨厚的汉子,闻言哈哈笑:“这您就不懂了!我们黄山的毛豆腐,得长够三天的毛才够味,煎得外焦里嫩,蘸上辣椒酱,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诗诗将信将疑,被老板拉到灶台前。老板把毛豆腐切成小块,放进热油里煎,“滋啦”一声,白毛渐渐变成金黄,香气果然飘了出来。诗诗忍不住尝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圆:“哇!外面酥酥的,里面嫩嫩的,一点怪味都没有!”
她一口气吃了三盘,抹着嘴说:“早知道这么好吃,我就不躲了。比京城的豆汁儿强一百倍!”
第二天一早,我们开始爬山。黄山的路真叫一个险,有的石阶窄得只能放下半只脚,旁边就是万丈悬崖,诗诗吓得手脚并用地爬,嘴里还念叨:“这路是谁修的?太考验胆量了!”
灵月扶着她,笑着说:“当年徐霞客来的时候,连石阶都没有呢。”
爬到半山腰,遇到个挑山工,挑着两大筐矿泉水,脚步却稳得像在平地走。诗诗看着他脖子上的汗珠,递过去块手帕:“大叔,歇会儿吧。”
挑山工擦了把汗,憨厚地笑:“歇不得哟,山顶的客栈等着用呢。”他说自己每天要爬三趟,一趟能赚五十文钱,供家里的娃读书。
苏砚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这才是真功夫,比我们练的花架子实在。”
爬到光明顶时,正好赶上云海。白茫茫的云涛在脚下翻滚,远处的山峰像浮在海里的小岛,太阳出来时,云海被染成金红色,美得让人说不出话。诗诗举着刚买的黄山烧饼,嘴里塞得鼓鼓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海,生怕错过了什么。
正看得入迷,旁边突然传来争吵声。一个穿西装的游客,正对着个卖山货的老太太嚷嚷:“你这野生灵芝是假的!我要退货!”
老太太急得脸通红:“这是我老头子昨天在天都峰采的,怎么会是假的?你不能瞎说!”
游客把灵芝摔在地上:“假的就是假的!你看这颜色,明显是染的!”
诗诗捡起草地上的灵芝,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有股土腥味,不像假的啊。我在药铺见过假灵芝,一股怪味。”
白老也上前看了看,点点头:“这是真的赤芝,就是年份浅了点。小伙子,不能凭颜色判断真假。”
游客却不依不饶:“我不管!反正我觉得是假的,必须退钱!”
原来这游客听导游说野生灵芝能抗癌,花五百两买了这株,回去被朋友说是假的,就来找老太太算账。老太太哪见过这阵仗,急得直掉眼泪:“我就想给孙子凑学费,怎么就遇上你这样的人……”
苏砚看不下去了,指着游客说:“老人家赚点钱不容易,你要是觉得亏了,我给你补差价,但你必须道歉。”
游客见我们人多,又理亏,嘟囔着说了句“对不起”,灰溜溜地走了。老太太拉着诗诗的手,非要把灵芝送给她:“姑娘,谢谢你啊。这灵芝你拿着,补身子。”
诗诗推辞不过,掏出荷包里的碎银子塞给老太太:“这是买灵芝的钱,您收下。以后别在这儿摆摊了,山上风大。”
老太太拿着银子,抹着眼泪给我们作揖:“好人啊,你们都是好人。”
下山时,诗诗把灵芝小心地包好:“回去给白老泡酒,肯定能延年益寿。”
白老笑着说:“你这丫头,就知道吃。”
回到客栈,老板端上刚炖好的石耳炖鸡,香气扑鼻。诗诗舀了一大碗,突然说:“其实爬山也挺好的,不光能看风景,还能帮老太太,比在客栈里吃毛豆腐有意思。”
“可不是嘛,”灵月说,“江湖就是这样,走到哪,哪就有事。”
苏砚望着窗外的山影:“接下来去哪?”
诗诗掏出张宣传单,上面印着岳阳楼的照片:“听说洞庭湖的鱼特别鲜,岳阳楼的烤鱼一绝,我们去湖南吧!”
“好啊,”我笑着收拾行李,“正好去看看‘衔远山,吞长江’的景象。”
老板听到我们要走,非要塞给我们一坛子毛豆腐:“路上吃!到了湖南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了!”
马车驶离汤口镇,黄山的山峰渐渐远去,像留在身后的水墨画。诗诗抱着毛豆腐坛子,哼着在山上听来的小调,声音跑调跑得离谱,却让人心头暖暖的。
江湖路就是这样,有奇景,有美食,有让人窝火的糟心事,也有让人眼眶发热的温暖。不管下一站是洞庭湖还是岳阳楼,只要我们五个在一起,就总有新鲜事等着我们。
毕竟,这有毛豆腐香,有云海美,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的江湖,我们才刚爬过最险的那段山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