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医疗舱的临时工作站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自从三天前救援行动结束后，他就自愿留下来协助治疗伤员。星穹号的军医们从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现在的尊重，甚至开始向他请教一些古法医疗技术。
黎先生，三号床的病人醒了。一位年轻的医护兵跑来报告，但他拒绝接受扫描。
黎明放下手中的数据板，走向三号床。那是个瘦削的beta男性，面部有严重烧伤，登记名叫，是货运船的工程师。当黎明靠近时，病人明显绷紧了身体。
科尔先生，我是医疗顾问黎明。他故意用温和的语调说道，能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没事。科尔的声音嘶哑，眼神飘忽，只需要休息。
黎明拿起床头的扫描仪：让我检查一下你的烧伤情况。
就在扫描仪即将接触科尔手臂的瞬间，病人突然暴起，一把抓住黎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黎明差点叫出声来。
你不是工程师。黎明压低声音，货运船的工程师手上会有特定位置的老茧，而你的肌肉分布更像...军人。
科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另一只手悄悄摸向枕头下方。黎明猛地后撤，同时踢翻床边的医疗托盘，金属器械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医疗舱的门在此时滑开，冥岚带着两名武装士兵走了进来。科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抓住他。冥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小心，他枕头下有武器。
士兵们迅速制服了科尔，从他枕头下搜出一把微型脉冲枪。更令人惊讶的是，当一名士兵撕开科尔手臂上的仿生皮肤时，露出了下面一个精巧的林氏集团标志纹身。
林氏的间谍？黎明皱眉，为什么会在一艘被劫持的货运船上？
冥岚示意士兵带走犯人：这不是普通的劫持。血鹰团海盗很少攻击配备武装护卫的商船，除非有人付钱让他们这么做。
你是说...这是一次针对性的行动？黎明突然明白了，目标是星穹号？或者...
或者是你。冥岚的银灰色眼睛直视他，林氏想知道联姻后黎家与军方共享了多少信息。
黎明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现在看来水比他想象的深得多。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林氏的操作方式？黎明突然反问，乔恩告诉我，你曾与林氏的安全主管私下会面。
冥岚的表情丝毫不变：情报工作需要接触各种人。就像你现在和我的间谍嫌疑人交谈一样。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却让黎明更加怀疑。他正想追问，医疗舱的警报突然响起。
舰长！通讯器里传来程英急促的声音，犯人刚刚触发了体内的自毁装置，审讯室被污染了！
冥岚立刻转身冲向门口，临走前丢下一句：待在医疗舱，哪里都别去。
黎明当然不会听话。等冥岚一走，他就调出了科尔的所有医疗扫描数据。在增强成像下，他注意到犯人后颈处有一个微小的植入物——不是普通的自毁装置，而是某种数据储存器的一部分。
有意思...黎明迅速将数据拷贝到自己的加密芯片。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扫描图像角落还有另一个异常：科尔血液中含有某种稀有同位素，这种同位素只在黎氏集团的一个秘密实验室中生产。
医疗舱的门再次打开，冥岚大步走了进来，制服袖口沾着些许血迹。
他死了。冥岚简短地说，纳米毒素，三秒致命。
黎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分享自己的发现：真遗憾。
冥岚锐利的目光扫过黎明手中的数据板：发现什么了吗？
标准恐怖分子配置。黎明耸耸肩，职业间谍都这样。
冥岚似乎想说什么，突然身体一晃，扶住了旁边的床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舰长？黎明惊讶地走近，立刻闻到了Alpha信息素浓度的异常升高——辛辣的雪松木味道突然变得浓烈刺鼻，你...易感期？
冥岚的瞳孔已经扩大，银灰色的虹膜几乎被黑色吞没。他咬紧牙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抑制剂。
不需要。黎明按住他的手，我们有婚姻关系，记得吗？
冥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不是...现在...有任务...
你的信息素水平已经影响判断力了。黎明夺过抑制剂，看了一眼就扔进垃圾桶，过期三个月了，你这工作狂。
他一把架起冥岚，向周围的医护人员喊道：舰长易感期，我需要带他回舱室。通知程英接管指挥。
冥岚的身体热得像块烙铁，肌肉在制服下绷得死紧。黎明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回舰长休息室，刚关上门，Alpha就把他按在了墙上。
你应该...用抑制剂...冥岚的呼吸喷在黎明颈侧，烫得吓人。
黎明翻了个白眼：然后让你三天后更暴躁地找我麻烦？省省吧，舰长大人。
他主动解开衣领，露出后颈的腺体。冥岚的犬齿刺入皮肤的瞬间，黎明倒吸一口冷气。这次的标记比婚礼上那次强烈得多，Alpha的信息素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血管，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快感。
当标记完成时，冥岚的状态已经平静许多，但易感期才刚刚开始。按照Alpha的生理特点，接下来三天他们都得待在这个舱室里。
我去拿些水。黎明试图起身，却被冥岚一把拉回怀里。
别走...Alpha的声音低沉沙哑，与平日的冷静自持判若两人，危险...还没过去...
黎明叹了口气：好吧，但至少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小心地解开冥岚的制服，发现右臂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可能是刚才在审讯室弄的。黎明从床头柜找出医疗包，熟练地清理伤口。
你收集古董星图？黎明注意到墙上挂着一组古老的全息星图，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大灾变前。
冥岚靠在床头，目光随着黎明的手指移动：兴趣。
这个呢？黎明拿起床头一叠手写卡片，给轮机长凯斯：感谢你在天蝎座战役中的英勇表现。生日快乐。哇，冷酷舰长居然会记下属生日？
冥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但无法挣脱：安静点，omega。
黎明本该生气，但Alpha信息素的影响让他只是撇了撇嘴：易感期让你变得多话又黏人，舰长大人。
接下来的三天像一场奇怪的梦。黎明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冥岚——会抱着他不肯放手，会在他假装睡觉时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甚至会在半梦半醒间讲述一些星穹号上的趣事。
最令人惊讶的是第四天清晨，当易感期结束，冥岚醒来时立刻恢复了那副冷峻模样，仿佛前三天的亲密从未发生过。黎明也默契地配合这种假装，只是在早餐时故意多拿了一份冥岚喜欢的能量棒。
今天恢复常规巡航。冥岚一边整理制服一边说，你可以回自己舱室了。
黎明正想讽刺几句，通讯器突然响起。程英的声音传来：舰长，联邦总部命令我们返回母港。黎氏集团...出了些状况。
冥岚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具体什么情况？
商业纠纷升级。林氏集团向星际贸易委员会提出了对黎氏的全面调查申请，指控他们技术垄断和非法实验。
黎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得回去。
冥岚沉思片刻，点头同意：准备穿梭艇，我亲自送黎明回新地球。
一小时后，黎明坐在冥岚驾驶的小型穿梭艇里，望着窗外逐渐放大的新地球弧线。自从易感期结束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地改变了，既不像最初那样针锋相对，也说不上亲密。
你父亲会处理好的。冥岚突然开口，林氏没有确凿证据。
黎明摇头：你不了解林董事。那老狐狸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穿梭艇进入大气层，轻微的震动让黎明抓紧了扶手。冥岚的驾驶技术无可挑剔，但黎明还是注意到Alpha时不时瞥向雷达屏幕的警惕眼神。
担心袭击？黎明问。
冥岚调整了一下航线：预防措施。
当穿梭艇降落在黎氏私人停机坪时，黎世昌已经带着安保团队等候多时。老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的青黑显示他至少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父亲。黎明快步走下舷梯，情况有多糟？
黎世昌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冥岚，压低声音：林氏买通了委员会三分之一的成员。他们要求审查所有量子通讯相关研究，包括你母亲的原始数据。
黎明倒吸一口冷气。母亲的原始数据存放在黎氏最机密的保险库中，如果被林氏获取...
我需要回总部处理。黎世昌拍拍儿子肩膀，冥舰长，能否请你暂时照顾黎明？星穹号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冥岚点头：当然。
黎世昌匆匆离开后，黎明发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数据芯片，可能是父亲不小心掉落的。他悄悄捡起来塞进口袋。
返程的穿梭艇上，黎明借口去洗手间，查看了芯片内容。那是一段加密通讯记录，发信人署名J.L.——乔恩·莱特的缩写。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确认冥岚在调查十五年前的空难，动机不明。
黎明的手指微微发抖。十五年前的空难...那是他母亲遇难的日子。为什么冥岚会对这个感兴趣？
他刚走出洗手间，穿梭艇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耳膜。
怎么回事？黎明跌跌撞撞地冲向驾驶舱。
冥岚正全力操控开始冒烟的控制台：引擎故障！有人动了手脚！
窗外，穿梭艇的一侧引擎已经起火，他们正以可怕的速度坠向新地球与太空之间的灰色地带。最糟糕的是，黎明看到三架没有标识的战机正从云层中冲出，向他们急速逼近。
抓紧！冥岚猛地拉起操纵杆，穿梭艇险险避过第一波攻击，黎明，穿上逃生舱！
那你呢？黎明死死抓住座椅。
冥岚没有回答，银灰色的眼睛锁定在越来越近的战机上。穿梭艇再次中弹，这次是导航系统。控制台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熄灭，只剩下红色的警报灯在两人脸上投下血色阴影。
黎明，听我说。冥岚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会启动弹射程序，你降落后立刻联系程英，密码是星辰花
黎明抓住冥岚的手臂，一定有别的办法！
冥岚突然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接受联姻吗？他按下弹射按钮的瞬间，轻声道，理由比你想象的更私人。
逃生舱弹射出去的刹那，黎明看到冥岚的穿梭艇一个急转，主动迎向那三架战机。最后一瞥中，Alpha舰长的侧脸在爆炸的火光中如同古希腊雕像般坚毅。
逃生舱坠入云层前，黎明只来得及想一件事：他必须知道冥岚口中的私人理由是什么，哪怕要再次黑进军方最机密的数据库。
黎明在逃生舱里剧烈咳嗽，浓烟充满了狭小的空间。透过被熏黑的观察窗，他看到自己正以可怕的速度坠向新地球表面。逃生舱的制动系统失灵了——显然也被人动了手脚。
该死！黎明拼命拍打控制台，试图启动备用系统。警报声尖锐刺耳，氧气含量警告灯疯狂闪烁。
就在他准备迎接撞击的瞬间，一道阴影掠过观察窗。一架银灰色的联邦战斗机以近乎自杀的角度俯冲下来，与逃生舱保持同步下坠。
通讯器突然噼啪作响：黎明，能听见吗？冥岚的声音因静电干扰而断断续续。
冥岚？黎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这样你也会坠毁！
计算过角度。冥岚的声音冷静得不可思议，我会用牵引光束拉住你。冲击力会很大，做好准备。
战斗机腹部射出一道蓝光，精准地包裹住逃生舱。黎明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全身骨头都要散架。透过烟雾，他看到冥岚的战斗机正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对抗重力，试图减缓他们的下坠速度。
引擎过热！冥岚的声音突然紧绷，准备二次冲击！
世界在黎明眼前天旋地转。战斗机的一侧引擎爆炸，但他们下坠的速度确实减慢了。当逃生舱最终撞上一片森林树冠时，冲击力比他预想的轻得多。
舱门因撞击变形卡死。黎明踹了几脚无济于事，浓烟让他视线模糊。就在他几乎要窒息时，舱门被某种能量武器从外部切开。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伸进来，将他拽了出去。
黎明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冥岚的制服被汗水浸透，脸上有新鲜的擦伤，但银灰色的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能走吗？冥岚半抱着他远离冒着浓烟的逃生舱。
黎明点头，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为什么...冒险？你可以...等救援...
冥岚没有回答，只是架着他快速移动。远处传来引擎声——那些攻击他们的战机正在搜寻幸存者。
这里。冥岚拉开一处隐蔽的地窖门，下去。
地窖阴冷潮湿，但至少安全。冥岚打开微型应急灯，浅蓝色的光照亮了这个不足五平米的空间。黎明注意到Alpha的右手在微微发抖，可能是刚才操作时的肌肉拉伤。
让我看看。黎明抓住冥岚的手腕。
冥岚皱眉：先处理你自己的伤。
闭嘴，舰长大人。黎明撕开冥岚的袖口，果然看到一片严重的灼伤，战斗机座舱起火？
冥岚微微点头：牵引光束超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