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囚徒与先知
《商业周刊》头版标题几乎刺破黎明的视网膜：冥氏集团cEo神秘失踪，商业帝国何去何从？。配图是冥岚最后一次公开露面的照片，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纸面直视人心。
黎明将杂志扔在办公桌上，咖啡杯在杯垫上留下一圈褐渍。他按下内线电话：林秘书，进来。
三十秒后，林秘书站在办公桌前，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解释一下。黎明指了指杂志，谁泄露的消息？
不...不清楚。林秘书的声音细如蚊呐，但昨天开始，金融圈就在传冥总去国外处理紧急事务。今早周副总主持的董事会上，有人直接质问冥总的下落...
黎明眼神一凛：周锐？他说了什么？
他说...说冥总交代过，如有重大决策由黎总您全权代理。林秘书低头，但技术部的王总监当场质疑，说从未听冥总提过这种安排。
黎明冷笑。周锐这只老狐狸，表面配合实则挖坑。他翻开日程表：取消今天下午所有会议。联系《财经日报》，我要做个专访，主题是强强联合：黎氏与冥氏的战略协同效应
但冥氏那边...
照做就是。黎明打断她，还有，准备一份亚太金融城的补充方案，把冥氏的技术团队重新列为主导。
林秘书惊讶抬头：可您昨天才...
市场变了。黎明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告诉周锐，今晚七点我要见冥氏核心团队，任何人缺席视为自动辞职。
林秘书匆匆记下，犹豫片刻又道：黎董事长刚才来电，说看到报道很满意，希望您周末回家吃饭。
黎明的手指在桌沿收紧，指节泛白：回复他，我会准时到。
父亲难得的比任何威胁都令人不安。二十年来，黎明第一次在商业决策上得到父亲肯定，却是因为他绑架了冥岚——这个讽刺的事实像根鱼刺卡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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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别墅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冥岚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五本不同时期的财经杂志。他用圆珠笔在便签上记下关键数据，然后撕碎冲进马桶。
电视机静音播放着财经新闻，字幕滚动显示：黎氏集团宣布与冥氏深化合作，亚太金融城项目将采用冥氏量子加密技术...
冥岚嘴角微扬。黎明终究还是发现了那个东南亚项目的价值。不意外，但比他预计的晚了八小时。
门锁转动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下午三点零五分，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冥岚迅速收起笔记，换上一本小说。
黎明推门而入，西装革履却面色阴沉。他扔下一份文件在茶几上：解释一下。
冥岚扫了眼文件标题——《蓝海矿业债务重组预案》，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今早蓝海股价暴跌30%，而你上周就标记了这则新闻。黎明解开领带，像是要勒死什么无形的敌人，为什么我没注意到？
因为你太关注大项目了。冥岚合上书，蓝海这种中小型企业不在黎氏常规投资范围内。
但它关联着三家冥氏的供应商。黎明倒进沙发，手指按压太阳穴，今早董事会上有人提到这个风险，我才想起来你标记过。
冥岚观察着黎明疲惫的面容——眼下青黑，嘴角紧绷，显然整夜未眠。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加入一片柠檬——黎明学生时代熬夜时就喜欢这个。
所以，冥岚递过水杯，你开始相信我的标记了？
黎明接过水杯，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刻意忽略了那一丝电流。我只相信数据。他喝了一口，眉头舒展些许，你是怎么预判到的？蓝海财报看起来很正常。
财报是过去的镜子，不是未来的水晶球。冥岚指向电视，此刻正播放着某矿产国的政治新闻，看这个反对党领袖的领带。
黎明皱眉：什么？
钴蓝色，印有金色棕榈图案。冥岚放大手机里保存的旧新闻图片，三个月前他访问蓝海矿区时戴的是红色领带。颜色变化代表立场转变——他不再支持外资矿业免税政策了。
黎明盯着两张图片，瞳孔微微扩大：你连这种细节都...
职业习惯。冥岚轻描淡写地说，却看到黎明眼中闪过一丝他多年未见的光芒——纯粹的欣赏，不带一丝嫉妒或敌意。
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黎明率先移开视线，从公文包取出笔记本电脑：亚太金融城的方案，我需要你的意见。
冥岚挑眉：征求囚犯的商业建议？
别得寸进尺。黎明打开电脑，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妥协，只是...参考。
接下来的两小时，两人肩并肩分析数据，争论方案，偶尔碰撞出令双方都眼前一亮的主意。冥岚指出黎氏原有方案中的三个漏洞，黎明则提供了更灵活的执行策略。当他们最终达成共识时，窗外已是黄昏。
你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构，是不是？黎明保存文件，声音里混杂着不甘和钦佩。
冥岚伸了个懒腰，t恤上移露出一截腰线：比你早三天吧。
混蛋。黎明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这感觉很奇怪——像是回到了初中时代，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和竞争对手，在放学后的图书馆里一起攻克难题。
笑声戛然而止。黎明突然意识到，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在冥岚面前真正放松。
我该走了。他猛地合上电脑，七点还有会议。
冥岚点点头，没有戳破这显而易见的逃避。他看着黎明收拾文件，突然问：你父亲对最近的事怎么看？
黎明的手停在半空：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而已。冥岚走向窗边，他一直是冥岚更好俱乐部的忠实会员。
他现在很满意。黎明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毕竟他儿子终于了冥岚。
冥岚转身，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你知道吗？十二岁那年，你父亲私下找过我。
黎明僵在原地：什么时候？
你生日那天，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冥岚的眼神穿透时光，他告诉我，永远别让黎明赢，竞争是让他进步的唯一动力
房间陷入死寂。黎明的呼吸变得粗重，指节因握拳过紧而发白。
他...什么？
我当时想告诉你，但...冥岚罕见地犹豫了，我不确定哪种伤害更大——知道父亲故意贬低你，还是以为我真的看不起你。
黎明的大脑一片空白。多年来支撑他前进的动力——证明给父亲看，证明给冥岚看——突然变成了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他该愤怒吗？还是该感谢冥岚的隐瞒？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他最终问道，声音嘶哑。
冥岚的目光落在黎明颤抖的手上：因为你现在足够强大，能够承受真相。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深锁的闸门。黎明突然无法再直视冥岚的眼睛，他抓起公文包快步走向门口。
会议要迟到了。他生硬地说，逃也似地离开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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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一点，黎明回到别墅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冥岚从沙发上抬头，看到黎明领带松散，眼神却异常清醒。
会议怎么样？冥岚问。
周锐被暂时停职了。黎明脱下西装外套，你的团队很忠诚，几乎没人相信我是自愿获得代理权的。
冥岚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王总监呢？
那个刺头？黎明冷笑，他直接问我是不是绑架了你。
冥岚的心脏漏跳一拍：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的，我把你关在郊外别墅，每天只给看财经新闻和过期杂志。黎明解开袖扣，语气近乎轻松，他翻了个白眼，说我幽默感进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这个荒谬的情景确实像是个蹩脚玩笑——谁能想到商业竞争对手真的会绑架对方呢？
黎明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犹豫片刻，又拿出一个杯子看向冥岚：喝吗？
冥岚点头。黎明递过酒杯，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密。
我今天见了父亲。黎明突然说，告诉他亚太金融城项目用了你的方案。
冥岚抿了口酒，等待下文。
他说...黎明模仿着父亲严厉的语调，终于知道借鉴别人的长处了，还算有长进
冥岚转动酒杯：一如既往的鼓励方式。
你知道吗？黎明盯着琥珀色的液体，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你告诉了我真相，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冥岚沉默片刻：也许不会比现在更糟。
也许...黎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会好得多。
这句话悬在两人之间，像一颗未爆的炸弹。多年的敌对、竞争、伤害，可能都源于一个少年时代未被做出的选择。
冥岚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黎明太阳穴处的一道细疤：还记得这个怎么来的吗？
黎明屏住呼吸：初中篮球赛，你传给我的那个球...我太激动撞到了篮架。
我当时很害怕。冥岚收回手，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黎明转头看他，发现冥岚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明天有个并购案评估。黎明生硬地转换话题，我需要你的意见。
冥岚微微一笑，接受了这个退却：职业咨询收费很贵的。
用你的自由抵债如何？黎明半开玩笑地说。
成交。冥岚举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见证着这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