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洗漱完毕，像一群等着听故事的孩子，围着沙发坐成一圈。海露把抱枕往怀里一抱：“二伯，这次可不能再停了，必须一口气讲完！”
海威也跟着点头，小脑袋跟着晃：“对，讲完再睡觉！”
海蓝笑着坐下，看了眼身边的海雅，她眼里也闪着期待的光，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随时准备记录下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了起来——
故事继续——
陈涛推着李雪的轮椅，慢慢走在去残疾人学校的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其实这里也挺好的。”李雪看着路边的野花，声音轻轻的，“老师很温柔，同学也都很好。”
陈涛停下脚步，蹲在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你喜欢就好。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雪笑了笑：“知道啦，你比我妈还啰嗦。”
从那天起，以前总是被李雪接送的陈涛，成了她的“专属司机”。每天早上，他会准时出现在李雪家门口，帮她把轮椅搬下楼；晚上放学，他会推着她穿过那条熟悉的小巷，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
李雪的养母一开始还是冷言冷语，见陈涛不管她说什么，都只是笑笑，然后一句“阿姨，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再加上日复一日的行动，她渐渐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有天晚上，养母看着窗外陈涛推着李雪回家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李雪的养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这孩子，自己眼睛不方便，还天天风雨无阻地接送小雪。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养母没说话，只是转身去厨房给李雪留了碗热汤。
残疾人学校里时常有爱心人士来捐款捐物，还会请医生来给大家做体检。这天，李雪因为嘴甜，跟一位来做义工的护士姐姐聊得特别投缘。她看陈涛也陪着，便笑着说：“姐姐，我朋友眼睛不太方便，您能帮忙看看吗？”
护士姐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可以，让他跟我来检查室吧。”
陈涛本不想麻烦人家，却被李雪推着轮椅往检查室走：“去看看嘛，说不定有希望呢。”
检查结果出来时，连医生都觉得意外——陈涛的眼睛并不是完全失明，只是视神经受到过压迫，只要做个手术，有很大概率能恢复视力！
陈涛的母亲接到消息，在医院走廊里就哭了，拉着李雪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你啊小雪，真是谢谢你……”
李雪也替他高兴，每天放学后都推着轮椅去陈涛的病房。他刚做完手术，眼睛上缠着纱布，却总能凭着声音准确地握住她的手：“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开心，老师还夸我作文写得好呢。”李雪笑着说，“等你拆了纱布，我念给你听。”
陈涛拆纱布那天，病房里挤满了人。李雪本来也坐在床边等着，可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忽然就自卑了。她不想让陈涛第一眼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自己。
趁着大家都在紧张地等着医生拆纱布，李雪悄悄推着轮椅出了病房，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轻轻关上了门。
里面传来陈涛母亲激动的哭声，还有医生笑着说“恭喜，视力恢复得很好”的声音。李雪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他能看见了，真好。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了。陈涛站在门口，眼睛还带着点不适应的红，四处张望着，声音里满是焦急：“李雪？你在哪？”
李雪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陈涛却像是有感应似的，一步步朝她走来。
“李雪。”他在她面前停下，声音很轻。
李雪抬起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拍了三下——这是他们小时候的暗号。
陈涛笑了，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我看见你了。”
“你……”李雪愣住了。
“你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陈涛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比我梦里见过的还要好看。”
李雪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想说话，就看到陈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腿上。她慌忙伸出手去捂他的眼睛：“别……别看……”
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抽噎着说：“是不是很难看？我再也不能跳高了，我就是个废人……”
“不是的。”陈涛轻轻拿开她的手，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不管你能不能走路，你都是李雪，是那个会给我让座、会陪我练琴、会在放榜那天冒雨跑来的李雪。”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握住：“我看得见了，以后换我来当你的眼睛，好不好？”
李雪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这次是高兴的泪。
陈涛的视力慢慢恢复后，依旧每天接送李雪上下学。他开始参加各种音乐比赛，钢琴弹得越来越好，歌声也越来越动人。每次站在台上，他的目光总会穿过人群，落在台下的李雪身上。
可李雪看着台下大家对陈涛的追捧，再看看自己的轮椅，心里的自卑感又悄悄冒了出来。
有次陈涛在台上唱歌，唱到一半时朝她笑了笑。李雪却忽然觉得，这样优秀的他，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残疾人。她悄悄推着轮椅，从后门离开了演唱会现场。
陈涛唱到一半，发现台下的位置空了，心里咯噔一下。他跟乐队说了声抱歉，不顾台下的哗然，直接追了出去：“李雪！李雪！”
他在大街小巷找了整整两天，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在以前李雪练跳高的操场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雪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个曾经跳过两米高度的横杆，眼神麻木，已经在那里坐了两天了。
“你怎么在这？”陈涛跑过去，声音里带着后怕，“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李雪没看他，只是轻声说：“陈涛，我们分手吧。你现在这么优秀，应该找个健全的女孩子，而不是我……”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陈涛打断她，语气坚定，“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这句话永远算数。”
他在她身边坐下，陪她看了很久的横杆，直到夕阳落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在我心里，你的腿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下去。”
李雪转过头，看着他眼里的认真，没说话。
两家父母本来已经开始商量他们的婚事了，李雪却犹豫了，说想等陈涛参加完一个全国性的演唱会再说。陈涛虽然有点失望，却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可他没想到，就在他去参加演唱会的那天，李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残疾学校毕业了。她申请了去一个偏远的山村当老师，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陈涛疯了一样找她，演唱会也顾不上了，歌也不唱了，钢琴也不弹了。他去李雪家问，养父母只是叹气：“她跟我们报了平安，说在外面过得很好，没说具体在哪。”
李雪在那个苦寒的山村里，日子过得很艰难。村里的学校连像样的课本都没有，她就每天晚上劈竹子，削成薄薄的竹片，在上面给孩子们抄写课文。孩子们很懂事，总是帮她捡柴、打水，看着他们求知的眼睛，李雪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陈涛彻底放下，却没想到，一年半后，陈涛竟然找到了这个山村。
他瘦了很多，衣服上沾满了灰尘，眼里却闪着光。看到李雪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像以前一样，默默站在她身边。
李雪上课，他就在旁边帮忙擦黑板、递粉笔；李雪要去家访，他就推着轮椅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慢慢走；晚上，他会帮孩子们修桌椅，给李雪烧热水。
李雪一开始不理他，说尽了狠话，让他走。陈涛只是笑笑，第二天依旧出现在她面前。
就这样过了半年，陈涛不仅帮李雪分担了很多工作，还发动以前认识的朋友给村里捐了很多物资，帮孩子们改善伙食，甚至修了条能通轮椅的小路。
年底的时候，陈涛忽然说：“小雪，快过年了，我得先回去一趟。唱片公司那边我已经两年没联系了，我想回去辞了职，然后申请来这里当老师，陪你。”
李雪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知道陈涛有多爱音乐，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放弃大好前程？
“我跟你回去。”她终于开口，“我想我爸妈了。”
回到家，养父母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陈涛的母亲也来找她，没有半句埋怨，只是温柔地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但陈涛这两年找你找得有多难，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你就别再折腾了。”
过完年，李雪辞掉了山村老师的工作，在城里找了份编辑的活儿，不算累，还能发挥她的文学特长。陈涛也重新回到了舞台，只是这次，他的歌里多了很多温暖的味道。
元宵节那天，陈涛忽然说要带她去公园。李雪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推着自己往公园深处走，疑惑地问：“带我来这干嘛？”
“给你个惊喜。”陈涛笑着说。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写满字的孔明灯，一个个点燃。99个五颜六色的孔明灯慢慢升空，像一串会发光的星星，在空中轻轻碰撞着，有的往南飘，有的往北飞。
“这是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每天写的。”陈涛指着那些孔明灯，“写的都是想对你说的话。”
李雪看着那些在空中渐渐远去的灯，眼眶湿了。
陈涛又推着她来到另一个公园，刚站稳，他忽然用手帕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许偷看。”
李雪听话地闭着眼，只听“轰”的一声，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响。陈涛掀开她眼上的手帕：“看！”
漫天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红的、绿的、黄的，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有的刚落下，有的又升起，把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李雪仰着头，看着那些绚烂的烟花，笑得像个孩子。
看完烟花，陈涛又带着她来到一个种满玫瑰的花园。花园里挂满了红色的气球，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他在她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钻戒。
“李雪，”陈涛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异常清晰，“从八岁那年在公交车上认识你，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你陪我走过最黑暗的日子，我想陪你走完剩下的人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雪看着他，忽然笑了。陈涛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就在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陈涛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指，然后伸手碰了碰旁边的气球。
“哗啦——”无数个红气球一下子升空，每个气球上都印着小小的爱心，还有几个特别大的气球上，印着醒目的“囍”字。气球下面系着的绳子在空中飘荡，数一数，竟有9999个。
“本来想弄一万个的，差了一个。”陈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李雪笑着伸出手，眼泪却掉了下来：“我愿意。”
陈涛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然后推着她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两家父母。
婚礼办得很热闹，李雪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陈涛穿着笔挺的西装，一直牵着她的手，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婚后的一天，李雪靠在陈涛怀里，忽然问：“要是那天我没答应你，你会怎么样？”
陈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认真地说：“那我就买个轮椅，陪着你一起推轮椅。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李雪笑着捶了他一下，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
故事讲完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沉浸在故事的结局里。海露吸了吸鼻子：“太感动了，陈涛真好。”
“李雪也很勇敢。”海雅在手机上打字，“他们都没有放弃彼此。”
海天叹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感情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一起扛过去。”
海蓝看着身边的海雅，眼里满是温柔。他知道，好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像陈涛和李雪这样，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都愿意用一生去守护，去践行那句“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诺言。
就像他和海雅一样，往后余生，不管风雨，他都会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进来，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意。这个夜晚，因为这个温暖的故事，变得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