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美子低头摩挲着陶片上的纹路，声音轻了些：“可近代日本走了歪路，觉得靠武力能抢来文明，结果呢？发动战争，掠夺资源，最后还是输了。现在有些右翼学者，还想靠歪曲历史找回优越感，其实是自欺欺人。就像他们总说‘日本保留了唐代文化’，可唐代的‘开放包容’，他们一点都没学到——唐代能让外国人做官，能容得下不同的宗教，可他们连承认文化源头都做不到，这算什么‘保留’？”
我有些意外她会说得这么透彻，毕竟从前她提起家族和日本文化时，总带着几分犹豫。樱井美子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笑了笑，眼底却藏着一丝怅然：“我祖母年轻时去过西安，她在日记里写‘中国的文明，是长在土里的，扎得深，所以不管风吹雨打，总能再长起来’。以前我不懂，现在走了秦陵、乾陵、秦直道，才明白——日本的文化像嫁接的花，好看，却少了自己的根；可中国的文化，是从自己的土地里长出来的，不管是‘大一统’的气魄，还是‘王道天下’的胸怀，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其实近代日本走在前面，不是因为文化比中国强，是因为抓住了工业革命的机会，却用错了地方。”我接过她的话，语气平静，“他们靠侵略积累资本，靠掠夺发展工业，可这种‘歪路’注定走不远——二战后，日本经济虽然复苏，可文化上还是摆脱不了对西方的依赖，连年轻人都更认好莱坞、认欧美文化，反而把从中国学来的东西当成‘古董’。反观中国，不管是秦直道体现的‘大一统’，还是乾陵展现的‘包容’，都在慢慢找回自己的根，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化自信，是日本学不来的。”
樱井美子忽然攥紧了我的手腕，指尖带着点薄汗，眼神里满是坚定：“九菊派让我找秦直道和乾陵的地脉数据，说要‘研究’，其实是想搞破坏——他们觉得中国的‘龙脉’藏在这些地方，只要搅乱了，就能动摇中国的文化根基。可他们错了，中国的‘龙脉’不是在地下的地脉里，是在中国人的心里，是‘大一统’的认同，是‘王道天下’的胸怀，这些不是靠破坏就能毁掉的。”
晚风更凉了，远处休息站的灯光亮起来，车厢里传来苏瑶的呼喊声。樱井美子松开手，把陶片塞进我手里：“这片子你留着，就当是我跟你一起走过这些地方的证明。以后不管九菊派逼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帮他们——我不想对不起这些千年的文明，更不想对不起你。”
我握着温热的陶片，看着她转身走向车厢的背影，心里忽然亮堂起来：这场关于文化的较量，从来不是靠争论输赢，而是靠文明本身的厚度和温度。秦直道的黄土、乾陵的无字碑、秦陵的地脉，早已把“大一统”“王道天下”的基因刻进了中华文化的骨血里，而樱井美子的选择，更让我明白——真正的文明，从来都能跨越立场、打动人心。
车重新启动时，我望着窗外渐渐模糊的秦直道，心里清楚：这场“中日青年文化溯源”之旅，不只是一次历史的回望，更是一次文明的对照。日本右翼学者的偏见，不过是螳臂当车；而中华文化里“雄视天下”的底气，从来不是来自傲慢，是来自千年沉淀的包容与坚定——这，才是真正能长久传承的文明力量。
车驶出酒店街区，窗外的西安夜景渐渐染上烟火气。青石板铺就的巷口挂着红灯笼，“回坊风情街”的木牌在暖风中晃悠，樱井美子坐在副驾，指尖轻点车窗：“上次查资料看到这家‘老马家烧烤’，说烤腰子配冰峰汽水是本地绝配，今天正好带你们尝尝。”她语气带着几分首领的从容，却在转头看我时，眼底藏了点私心想邀的软意。
苏瑶坐在后排，双手轻轻搭在膝上，见我透过后视镜看她，便弯了弯眼：“我以前跟同学来这边逛过，前面巷子里还有卖黄桂柿子饼的，特别甜。”她声音温软，只是提到“以前”时，指尖悄悄攥了攥衣角——两个多月没见，我刻意减少的联系，让这份熟稔里多了点淡得像雾的疏离。
烧烤摊支在老城墙根下，铁皮炉子冒着火光，穿白褂的老板吆喝着翻动肉串。樱井美子自然地拉我坐在长条凳的一侧，又朝苏瑶招手：“苏瑶过来坐，这边能看见城墙的灯影，拍照好看。”她递来菜单，却先替我勾选了烤筋和脆骨：“你以前在东京总说，烤串要带点焦香才够味，这家应该合你胃口。”
苏瑶挨着我坐下，中间隔了小半拳的距离。老板端来三瓶冰峰汽水，玻璃瓶装的液体冒着气泡，樱井美子率先拧开一瓶递我：“先解解渴，等会儿再喝啤酒。”她指尖碰到我手背，带着点刻意的停留，苏瑶看在眼里，默默拿起自己的瓶子，指尖却没立刻拧开，只是望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
烤串上桌时，孜然香裹着肉香扑面而来。樱井美子给我递了双一次性筷子，又夹了块烤饼放在我碗里：“多吃点，晚上还要整理考察笔记，别饿肚子。”她说话时，发梢随动作轻扫过我胳膊，苏瑶低头咬了口烤串，忽然拿起桌角的啤酒瓶：“我陪樱井小姐喝点吧，今天跑了一天，放松下。”
我刚想拦，樱井美子已经笑着开了瓶啤酒递过去：“苏瑶酒量好吗？别勉强。”苏瑶接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沫沾在嘴角，她却没擦，只是看着我：“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她眼神里藏着点没说出口的委屈，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我别开目光，拿起冰峰汽水灌了一口——沈清河的叮嘱还在耳边，我不能再让苏瑶卷进复杂的关系里，这份疏远，必须撑下去。
酒过三巡，苏瑶面前的啤酒瓶已经空了三个。她脸颊泛着红，眼神也开始发晃，却还想伸手去拿酒瓶，我轻轻按住她的手：“别喝了，再喝该醉了。”她手心里全是汗，却没抽回，只是小声说：“我没事……就是觉得，好久没跟你一起吃东西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埋在臂弯里，肩膀轻轻颤了颤。
樱井美子也微醺了，指尖撑着额头，却还保持着几分清醒，看着我把苏瑶扶起来：“先送苏瑶回酒店吧，她醉得厉害。”我点点头，半扶半搀着苏瑶往巷口走，她脚步虚浮，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嘴里喃喃着：“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了？”我心里像被烤串的签子扎了下，却只能轻声说：“别多想，先回房休息。”
送苏瑶到房间时，她已经快睡过去了。我替她盖好被子，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转身准备走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眉头还轻轻皱着，像在做什么委屈的梦。轻轻带上门，才发现樱井美子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眼神在壁灯下显得有些复杂。
“你对苏瑶挺好嘛。”她声音带着点微醺的沙哑，语气里藏了点说不清的酸意。
“她喝醉了，我总不能不管。”我走过去，想扶她回房，却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樱井美子晃了晃身子，趁势勾住我脖子，整个人倚进我怀里，温热的呼吸扫过我颈间：“那我呢？我也醉了，你该怎么照顾我？”她仰头看着我，眼底亮得像燃着的炭火，“我还想喝……再陪我喝会儿好不好？”
扶着樱井美子往她房间走时，她脚步虚浮得厉害，大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走廊壁灯的光在她脸上晃，睫毛投下的阴影忽明忽暗，嘴里还断断续续念着：“再喝……那瓶冰峰还没喝完呢……”
到了房门口，她摸出房卡，手指抖得厉害，往卡槽里插了三次都没对准。我伸手想帮她，她却猛地挥开我的手，声音带着点醉后的倔强：“不用你……我自己来……”话没说完，房卡“啪嗒”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身子却晃了晃，眼看要栽倒，我连忙伸手揽住她腰。
“别逞强了。”我捡起房卡刷开房门，扶着她往里走。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走廊透进来的微光，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刚走到玄关，她忽然推了我一把，力道却软得像棉花：“你走吧……不用你管……”说完转身想往卧室走，脚下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在衣柜上。
我快步上前扶住她，她这次没再推拒，反而顺着我的力道往我怀里靠，声音软得发黏，像在撒娇：“我走不动了……腿软……”她仰头看我，眼底蒙着层醉意的水汽，“你扶我……扶我到床上好不好？”
我没法拒绝，只能半扶半抱着她往卧室走。她手臂环着我脖子，温热的呼吸扫在我锁骨处，带着点啤酒的麦芽香。到了床边，她忽然收紧手臂，把我往床边带了带，轻声说：“抱我上床……我困了，想睡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打横抱起她。她很轻，头靠在我胸口，像只温顺的猫。把她放在床上时，她却突然伸手勾住我衣领，不让我起身。我刚想掰开她的手，她却微微仰头，嘴唇突然贴在了我嘴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还有淡淡的酒气。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她勾得更紧。她身子微微抬起，吻得又轻又软，像羽毛在心上挠。我站立不稳，往前踉跄了一步，整个人趴在了床上，撑在她身侧。她睁开眼，眼底亮得惊人，没了刚才的醉意朦胧，反而带着点清醒的执拗，手指轻轻攥着我衬衫的纽扣：“你明明……也有一点想我的，对不对？”
那一刻，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她脸上划开一道暖线。怀里的温度、唇上的触感、她眼底的期待，像缠在一起的线，突然把我心里那点刻意维持的沉静，扯得发松。
身体不由自主地覆下去时，鼻间立刻被樱井美子身上的香气裹住——不是平日里精致的栀子香调，混了点啤酒的麦芽气，倒添了几分软绵的烟火感。掌心无意间触到她腰侧，布料下的温软像揉了团云，让指尖发僵。
她领口的珍珠别针不知何时松了，两颗纽扣敞着，露出片软玉般的肌肤，在床头灯的暖光里泛着淡粉。她手臂缠得更紧，几乎要把我嵌进怀里，指尖还在我后背轻轻摩挲，像在确认什么。
“美子，你醉了。”我侧过身，尽量不压着她，却被她攥住手腕按在枕头上。她鼻尖蹭过我下颌，呼吸带着酒气的热：“我没醉……我清楚得很。”她另一只手勾着我衬衫领口，轻轻扯了扯，“你别想走，今晚陪我。”
“有工作的话，明天在会议室说更清楚。”我抬手想帮她扣上纽扣，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她按住手背。她仰头看我，眼底的醉意散了些，竟透出点首领的执拗：“这就是工作——九菊派那边的动静，橘川隆一的小动作，我都要跟你说。”
她说话时，胸口轻轻起伏，敞着的领口又往下滑了点。我别开目光，拍了拍她攥着我手腕的手：“这些事不急，你先好好休息。”
“急！”她突然加重力道，整个人往我怀里缩了缩，声音软得像在撒娇，“曹振东，你别离开我……我知道佐藤那边还没彻底了断，可我对你……”话没说完，她忽然偏头，在我颈间轻轻咬了一下，不重，却像道电流，让我浑身一僵。
“你先松开。”我试图掰她的手，却被她抱得更紧。她脸颊贴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不松……松开你就走了。你以前在东京不是这样的，你会陪我看整夜的考古报告，会给我煮醒酒汤……现在为什么总躲着我？”
床头灯的光落在她散乱的发梢上，我看着她攥着我衬衫的手指，指节泛白，像抓着什么快留不住的东西。心里像被酒气熏得发沉，那些刻意压下去的东京旧事，突然跟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漫了上来。